演播厅里的争论还在继续。
另一边。
乐园内的超市。
顾言推着购物车，目标明确，脚步飞快。
他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在脑子里列好了购物清单。
洗衣液，两大桶，促销装。
牙膏，家庭组合，买二送一。
洗洁精，柠檬味，大瓶。
……
几乎没怎么停留，顾言很快就将需要的生活用品扫入购物车。
结账出来，他一手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购物袋，袋子被撑得变形，看起来分量不轻。
顾浩浩被爸爸牵着手，小步跟在后面。
他很安静，像只不发声的小猫。
路过一排花花绿绿的零食货架时，顾浩浩的脚步下意识慢了一拍。
薯片、巧克力、果冻……包装袋上的卡通形象笑得灿烂。
他的眼睛偷偷瞄了一眼，很快又收了回来。
他没有停下，更没有开口。
爸爸说过，这些都是垃圾食品，小孩子吃了不好。
他还记得，上次自己用零花钱偷偷给爸爸买了一杯奶茶，想让他尝尝，结果被念叨了好几天，说浪费钱，还不如多背几个单词。
想到这里，顾浩浩的小手攥紧了爸爸的大手，低着头，跟着爸爸继续往前走。
顾言拎着两大袋东西，胳膊肌肉绷紧。
就算他走得飞快，牵着的小手那点细微的停顿，他还是感觉到了。
顾言脚步没停，只是微微偏头，顺着儿子的视线看过去。
果然是那排花花绿绿的零食。
他眉头一拧。
“别看了。”
声音不高，但带着不容置疑。
“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吃了占肚子，正经饭菜一口都吃不下。”
“你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得吃有营养的饭菜，懂吗？”
“不是什么零嘴都能塞嘴里的。”
顾言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继续道：
“净想些没用的。”
他稍微拎了拎手里的购物袋，袋子里的瓶瓶罐罐发出轻微碰撞声。
“再说了，钱要花在刀刃上。”
“这是爸教你的道理，记住了。”
顾浩浩长长的睫毛轻轻煽动了两下。
他仰头看了看爸爸线条硬朗的侧脸，然后很轻地点了点头。
“嗯。”
那原本还偷偷瞟向零食区的目光，彻底收了回来，低头看着自己的小鞋尖，跟着爸爸快步往前走。
父子俩继续往前走。
超市的出口就在不远处。
顾言心里盘算着。
洗衣液，牙膏，洗洁精，这些必需品买完，兜里还剩一百块钱。
一百块，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还能再买点什么？
他下意识地想，是不是该给浩浩买点肉，或者买几斤鸡蛋，补充营养。
或者，再囤点耐放的挂面？
省着点花，总没错。
正想着，他们的路线正好经过文具区。
花花绿绿的本子，各式各样的笔，还有橡皮泥、小剪刀之类的。
顾浩浩原本低着头看着地面，眼角的余光却被一抹鲜亮的色彩吸引了。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抬了起来。
货架的中间位置，放着一盒水彩笔。
二十四色。
包装盒上印着彩虹一样的色块，鲜艳夺目。
顾浩浩的脚步，又一次，下意识地慢了半拍。
他的眼睛像被磁铁吸住，牢牢地粘在那盒水彩笔上。
小小的手，攥着爸爸的手指，微微用了点力。
他想停下来。
他想多看一眼。
那盒笔，好像在发光。
顾言感觉到了。
牵着的小手，那点细微的力度变化，像个小钩子。
他顺着力道偏头。
顾浩浩仰着小脸，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货架上的某个东西。
是那盒水彩笔。
花花绿绿的，二十四色。
顾浩浩看了爸爸一眼。
爸爸的侧脸很硬，眉头微微皱着，好像在想事情。
他犹豫了。
小嘴巴张了张，又闭上。
手指头悄悄动了动，勾住了爸爸的衣角，轻轻拽了两下。
“爸爸……”
声音小小的，带着点怯。
顾言低头看他。
顾浩浩鼓起勇气，小声问：“爸爸……能给我买那个水彩笔吗？”
顾言的眉头，瞬间拧得更紧。
他顺着儿子的手指看过去。
一盒二十四色的水彩笔。
包装挺花哨。
价格标签……顾言眯了眯眼，虽然隔着点距离，也能猜到不会太便宜。
他收回视线，重新落在儿子脸上。
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全是渴望。
顾言的表情不太好看。
心里有点火气，又有点说不出的无奈。
搞什么？
刚刚才说过，钱要花在刀刃上。
这小子，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买这花里胡哨的东西有什么用？能吃还是能穿？
净整些没用的。
是不是自己平时对他太温和了？
一点记性都不长。
顾言沉着脸，没吭声。
他没立刻说不行。
只是看着儿子那充满期盼的小脸，心里的念头转了又转。
顾言的目光在儿子脸上停留了几秒。
那双眼睛，太亮了。
像藏着星星。
里面全是想要，一点没掺假。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火。
“想要？”他问。
顾浩浩看着爸爸紧绷的脸，有点怕，但还是用力点头。
“嗯！”
顾言没再说话，牵着儿子，转身走到货架跟前。
那盒水彩笔就放在中间，标价签清清楚楚。
顾言盯着那个数字。
五十块。
呵。
一盒破笔，五十。
他扯了扯嘴角，没什么笑意。
他偏头，看向旁边的儿子。
“看清楚了？”
顾浩浩小声：“嗯。”
“五十块钱。”顾言声音不大，但很沉，“你确定，真的想要？”
顾浩浩犹豫了。
五十块……他知道，对爸爸来说不是小数目。
可是，美术老师说下周要画“我的家”。
他想画爸爸，想画自己，想画一个……想象中的妈妈。
他想画得好看一点，暖一点。
学校发的蜡笔，颜色太少了，还容易断。
他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抵不过心里的渴望。
小小的脑袋，重重点了下去。
“嗯！”
顾言看着他。
好，很好。
他突然松开顾浩浩的手。
顾浩浩心里一跳。
只见顾言从裤兜里掏出钱。
一张一百的。
那是买完必需品后，剩下的所有钱。
他把那一百块，猛地伸到顾浩浩面前。
“拿着。”
顾浩浩愣住。
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敢相信的惊喜。
爸爸……同意了？还把钱给他？
他下意识地伸出小手，要去接。
手还没碰到钱。
顾言冰冷的声音砸了下来。
“拿着啊！”
“一百块，都给你！”
“去买！想买什么买什么！今天就把这一百块全花光！”
顾浩浩的手僵在半空中。
脸上的那点惊喜，瞬间碎了。
他呆呆地看着爸爸。
爸爸的脸很冷，很硬。
眼睛里没有一点温度。
周围好像有人看了过来。
顾言却像没看见。
他盯着自己的儿子，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带着一股压不住的火气。
“买啊！怎么不买了？”
“不是想要水彩笔吗？五十块！”
“买完水彩笔，还剩五十块，再去买点零食！巧克力！薯片！”
“刚才不是还盯着零食看吗？去买！全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