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琮与李南柯对视一眼,眉峰微挑。
“哦?你也觉得应该要查德胜班?”
李南柯提议查德胜班自然是有私心的。
安平侯三天两头往德胜班跑,今日白三娘也出现在了德胜班。
她想知道德胜班里到底有什么猫腻,只靠自己的力量是不够的。
正好借这个机会探探德胜班的底。
这些话当然不会和沈琮说,她眼珠子转了转,道:“那几个人出现在德胜班换衣裳的帐篷区,
想来和德胜班脱不了干系,所以我觉得从德胜班调查是最快的方法。”
沈琮深深看了她一眼,眼中浮起浅浅的笑意。
李南柯不明白他笑什么,莫名其妙。
皇帝轻笑,看着她的目光中带着两分赞叹。
“你小小年纪,反应倒是十分敏捷,朕会立刻派人深夜突击调查德胜班。
你先退下吧,若此次平安顺利找到长生,朕给你记首功!”
李南柯眸光微亮。
眼下爹爹选官在即,若是陛下能念着这份功,对她来说实在太好了!
所以沈琮刚才是故意在陛下面前问她问题?
她转头看向沈琮。
沈琮却已经转过头去,似乎并未察觉到她的目光。
她在心里悄悄做了个鬼脸,咬咬牙说了一句十分违心的话。
“陛下放心,大皇子吉人天相,说不定明日一早就找到了呢。”
皇帝听了这话,精神明显一震。
心中不由想起第一次知道长生的消息,就是李南柯这丫头误打误撞带来的。
后来她落水又意外发现了火油矿。
来宫里选伴读意外救了怀有龙嗣的舒妃!
去逛个庙会,又意外撞见了长生!
李南柯这小丫头,莫不是个小福星转世?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皇帝捻着胡须大笑。
“说得好,若明日一早真能找到大皇子,朕定重重有赏!”
李南柯连忙跪地谢恩。
沈琮道:“夜已经深了,臣弟也准备出宫了。”
皇帝留他,不想让他出宫。
“夜里冷,你今晚留在宫里住吧,你的寝殿每日都有人为你打扫的。”
沈琮摇头。
“不了,臣弟也着急得到长生的消息,一会儿也让二风带人去暗访一下今日出现在庙会上的官员。
或许也有其他人看到了长生呢。”
皇帝便没再执意留他。
李南柯也趁机行了礼,和沈琮一起告别出来。
已经过了子时,夜色如墨,冰冷的风卷着透骨的凉意,吹得人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
外面不知何时竟然下雪了,宫道上的青砖已经覆盖了一层白,廊下的宫灯被雪雾裹着,光线温吞,只能照亮檐下方寸之地。
前头有内侍引路,手里的宫灯在风里飘摇不定。
李南柯裹紧了手上的披风,低着头快步往前走去。
沈琮接过内侍手里的宫灯,摆手示意他退下去。
他提着宫灯快走两步,追上了李南柯。
“你非常厌恶长生!”
是陈述的语气,并不是反问。
李南柯捏着披风的领口,避免冷风和雪花钻进脖子里。
闻言抬头看了沈琮一眼,喉咙里溢出一声哼,算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在沈琮面前,她没有掩饰自己对于沈煦的厌恶。
沈琮淡淡挑眉。
“理由?”
李南柯撇撇嘴,她还在生气呢。
“王爷会告诉我谁对你下了血咒吗?”
沈琮忽然站定,提着宫灯的手紧了紧。
沉默片刻,吐出两个字。
“不会!”
李南柯毫不意外,小手一摊。
“所以啊,我的秘密为什么要告诉王爷?”
沈琮:“难道是因为你说的他会杀了我?你是因为我?”
李南柯小脸一皱,气冲冲瞪了他一眼。
“才不是,王爷太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沈琮双眸微眯,忽然开口。
“九哥!”
“什么?”
李南柯一时没跟上他的思维。
沈琮薄唇抿得紧紧的。
宫灯的光映在他脸上,本就苍白的脸越发显得透明,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
“九哥!”
李南柯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小脸皱皱巴巴地瞪了回去。
“我才不叫固执的傻子做九哥!”
“李南柯!”
“哼!”
李南柯冲他又一次做了个鬼脸,快步朝着宫门口跑去。
李慕和宋依站在宫门口,努力伸长了脖子往里探着,像只努力伸出栏杆吃草的长颈鹿一样。
看到李南柯的身影,高兴地差点跳起来。
“是可儿!”
“可儿出来了!”
若不是宫门口有护卫拦着,夫妻俩恨不得立刻冲进来。
李南柯一口气跑过去,冲进宋依的怀里。
“爹爹,娘亲!”
“哎哎,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宋依一把搂住她,弯腰贴着她的小脸,眼眶顿时红了。
李慕则从她怀里一把抱起李南柯。
“快快快,雪越下越大了,咱们快回家。”
李慕轻手轻脚地将她放上马车,又转身扶着宋依上车。
宫门口的灯光洒下来,将他们一家三口笼罩在一片温暖的光晕中。
沈琮站在宫门口看着一家三口坐着马车在风雪中离开。
车里依稀传来李南柯脆生生的声音。
他呆呆站了片刻,才轻声喃喃:“固执的傻子么?”
“王爷。”
二风举着伞快步走过来,将他整个人笼罩在伞下。
“雪下大了,我们回府吧。”
沈琮眼底的神情一敛,摇摇头。
“不,我要的名单呢?立刻派人一家一家去打听。”
与此同时。
赵家。
昏睡了大半夜的沈煦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柔软的被褥,崭新泛着香气的枕头,还有温暖的被窝。
他迷迷糊糊的脑子瞬间清醒了几分,想起自己被人砍伤了,流了好多的血。
感觉自己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他躲进了一间帐篷里。
昏昏沉沉中,听到有人进来。
他努力想睁开眼睛,想爬起来接着逃跑,可是他太累了!
从徐州一路到汴京,他钻过商队的马车,扮过逃难的难民,要饭的乞丐,一顿饱饭都没有吃过。
他真的又疼又累,眼皮好似千斤重,只能勉强掀开了一点。
迷迷糊糊中他看到小姑娘蹲在了身边,他看不清楚她的长相,只隐约记得她头上垂下来一缕红色。
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伸出了手。
“救救我,求你.....”
正想着,手中忽然被什么硌了一下。
他将手从被窝里拿出来,看到手心里紧紧攥着一根红色的发带。
发带末端有一颗圆圆的珍珠,正好握在手心里,白色的珍珠已经被他的手蹭成了黑的。
所以他看到的红色,是恩人头上的发带?
沈煦攥着发带,吃力地想爬起来,一转头,不由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