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州顾知府挺着肥硕的身躯和来往宾客打招呼,圆圆的脸极为亲切。
“严夫人赏脸,小女的婚事怕是定了吧,整个常州都传遍了。”
才下马车,顾知府就迎了上来,好生热切。
这一提点,倒是让沈玉瓷了然,对方是因为看在小侯爷季明渊的脸面邀请她家的。
严氏有些挂不住脸面,尬笑着打哈哈:“小女还没及笄,谈婚论嫁太早了些,莫慌莫慌。”
这一听就知道有问题,顾知府眼珠子一转,随意交代几句就去迎接下一户人家了。
留在原地的奴仆目光在两人身上徘徊,“夫人小姐请随我入内。”
沈玉瓷斜睨了一眼顾知府,便瞧见了季明渊从马车上下来,顾知府谄媚得快要趴下让季明渊踩上当马凳了。
谁知季明渊一抬脚,不小心就把顾知府踹到边上了。
“小侯爷能来是顾某的荣幸,快赐雅座。”
真晦气,沈玉瓷以袖掩面,不想让季明渊认出自己。
知府上同行很多,都是纺织锦绣的,个个羡艳地看着沈家娘俩。
瞧见门口的小侯爷,有心之人当即把众人心声说了出来。
“哟,这不是沈家庄的姑娘吗,这不前脚刚进来,小侯爷后脚就跟上了,真是羡煞我等。”
“不知何时成亲,听说前些日子小侯爷聘礼都送到沈家庄了,那阵势可真是浩大。”
“......”
沈玉瓷头皮发麻,咬牙切齿地看向嚼舌根的那几位夫人,又不得不装作一副善解人意的温婉模样。
“小女还未及笄,谈婚论嫁未免早了些,急不得急不得。”
严氏在旁解释,一阵风从另一侧带过,沈玉瓷抬起头来,看到路过的小侯爷如毒蛇吐信般瞥了她一眼。
上辈子,沈玉瓷没有参加这场宴席,只知道顾婉儿会从此次落水性格大变,现下只想着找借口离开宴席。
“哟,好生热闹,这江南果然和京城不同,姑娘个个娇美如花,乱花迷人眼呐!”
一道轻佻的笑声传入了府内,众人皱起眉头,想看看这轻浮的登徒子是谁家小孩,好教训一顿。
话音刚落,一身俊逸的身影撞入众姑娘眼帘,公子一双丹凤眼微挑,嘴角高扬,偏生一副生性散漫的模样,着一身淡紫色长衫,腰间系着一把精致酒壶和一枚小巧的玉笛,手里拿着折扇,高贵却不失随和。
“这是哪家的公子,从未见过,竟生得这般好看。”
“好生轻浮!”
“......”
窃窃私语全部传入了沈玉瓷的耳里,她抬头便看到谢危,比在庄上看到的更加张扬。
“真是稀罕,三殿下也来江南了,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
“自是游山玩水来了,不足挂齿,今儿是顾知府的宴席,可别误了姑娘的吉时。”
一旁不停擦汗的顾知府如获大赦,终于说上话了,看谢危就像看救世主,连忙吩咐宴席开始。
及笄礼如常进行,礼成后,众女又在蛐蛐沈家把聘礼给退了回去的事情。
也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拦了沈玉瓷的路,她正准备提醒对方,却被有心人推了一把。
一时没站稳,沈玉瓷失去重心,撞到了背对她的顾婉儿。
还在谈笑风生的顾婉儿尖叫一声,落水了。
“是沈家女推的!”
不知谁喊了一声,所有目光都锁定在沈玉瓷身上,但意料之中的谴责没有出现,大家纷纷捂住了嘴巴。
“没事吧?”
沈玉瓷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谢危接住了她,否则她就要面朝大地,摔个狗啃屎。
此时她整个人扑谢危怀里,目光所及是季明渊震惊的表情。
猛然间,沈玉瓷爬了起来,按住砰砰直跳的心,语无伦次道:“没事....我没事...顾小姐怎么样了?”
“......”
大家沉默了,想诽谤沈玉瓷,偏偏又冒出一个劳什子的京城王爷。
若是知道季家和沈家崩了,她们肯定乐得捧高踩低。
“莫慌。”
落水的顾婉儿被救出来的时候,已经昏迷过去了。
谢危却未卜先知般带来了女大夫,这会儿在给顾婉儿就诊。
屋外头,顾知府又在擦额头的汗珠,看谢危更像救世主了。
这会儿大家都不能走,个个守在宴席上,偏偏季明渊拦住了沈玉瓷去探望顾婉儿的路。
就在一日前,季明渊还大放厥词,说双方冷静一下暂时不要见面了。
“何事?”
沈玉瓷心里头乱得很,顾婉儿肯定是能救回来的,她想亲眼看看顾婉儿是不是和上辈子那样换了个人。
“玉瓷,你别告诉我你就是因为三殿下才拒绝侯府的下聘?”
前些日子,季明渊还愿意陪她演戏的时候,事无巨细样样关心到位。
放在上辈子,沈玉瓷只觉得他在吃醋,这会儿,倒是看出季明渊的慌张了。
他害怕她和谢危搭上线。
“是啊,三殿下性格随和,不会动不动抓着我的手三番五次吃一些无中生有的醋!”
就当她是吃醋好了,沈玉瓷暂时还不想让季明渊知道自己已经看穿了他。
季明渊下意识松开了手。
或许有人稀罕季明渊那一套,但是经过上辈子的教训,沈玉瓷只想让他赶紧滚。
“我可以改,玉瓷你不能抛下我,我们明明说好要长相厮守的。”
季明渊一激动,竟然从衣兜里掏出那方半成品喜帕。
看到喜帕,沈玉瓷大脑瞬间陷入空白,呼吸一窒。
这是季明渊说要下聘的时候,沈玉瓷被情爱冲昏了头脑,说要绣喜帕,绣嫁衣,要漂漂亮亮地嫁给季明渊。
那方喜帕却成为后来顾婉儿羞辱她的利器。
上辈子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来,沈玉瓷攥紧了拳头,压下心底的酸涩。
稳住,等千机楼消息来,她才能做决断。
“半成品的喜帕怎么会圆满,明渊还是将它还给我,好补全剩下的部分。”
季明渊登时愣住了,他已经很久没听到沈玉瓷这么亲昵地喊他了,不再是那个疏离的小侯爷称呼了。
少女今日的衣裙是新制的,衣裳的选色和绣案极衬春日的小院。
尤其那双眼睛,水汪汪的,风情万种不自知,更显澄澈至极。
登时,他呼吸急促起来,伸出手想将沈玉瓷揽入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