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的淤青在第三天开始发痒。宋雨用指甲轻轻刮擦,皮肤下立刻传来细微的蠕动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血管里游走。她咬着牙翻开《饲虫术》,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寻找解决办法。
\"血虫入体,七日成虫...\"宋雨的手指停在泛黄的书页上,指甲因为贫血而呈现出不健康的青白色,\"若欲驱之,需寻母体而焚...\"
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人穿着湿漉漉的鞋子在泥地上踱步。宋雨吹灭油灯,从窗缝往外看——王建军站在月光下,右眼窝变成了一个黑洞,脸上爬满蛛网般的青黑色血管。他手里提着个铜铃,机械地摇晃着,铃舌撞击铃壁发出沉闷的\"咔嗒\"声。
更可怕的是,在他身后还站着十几个村民,每个人都以同样僵硬的姿势摇晃着铜铃。他们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红光,嘴角咧到耳根,露出黑黄色的牙齿。
宋雨屏住呼吸,看着这群\"人\"列队走向祠堂。最后面的是个小个子,走路姿势一瘸一拐。当月光照在那人脸上时,宋雨差点叫出声——是小柱子!孩子的胸口还留着那个可怕的大洞,洞里隐约可见黑色虫足蠕动。
祠堂方向传来此起彼伏的铃铛声,像是一场扭曲的合奏。宋雨趁机溜出屋子,向老林子跑去。每跑一步,手腕上的淤青就刺痛一下,仿佛在提醒她体内有东西正在生长。
老林子比上次更加阴森。树木扭曲的枝桠在月光下如同鬼爪,地面上覆盖着一层黏腻的雾气,踩上去发出令人不适的\"咯吱\"声。
宋雨凭着记忆寻找那棵吊颈榕,却发现林子布局完全变了——原本该是榕树的地方,现在立着个低矮的土包,上面插着七根木桩,每根木桩顶端都挂着个铜铃。
土包前跪着个人影。宋雨走近才认出是村里的老祭司,他曾经反对拆迁祠堂。老人正在用一把骨刀割自己的手腕,让血滴在土包中央的小陶罐上。
\"祭司爷爷?\"宋雨轻声唤道。
老人缓缓转头,他的眼睛已经变成了乳白色,脸上布满溃烂的疮口。\"你来了...\"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阿秀等你好久了。\"
宋雨后退一步:\"阿秀不是已经...\"
\"那只是她的皮囊。\"老祭司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黑牙,\"真正的阿秀在这里。\"他拍了拍陶罐,\"她把自己喂给了母虫,成了虫的一部分。\"
宋雨这才注意到土包周围散落着许多蓝布碎片,上面沾着干涸的血迹。而在陶罐旁边,静静躺着那把骨刀——刀柄是用人的指骨制成的。
\"为什么选中我?\"宋雨握紧从阿秀井里带出来的真铃碎片,\"我和这个村子毫无关系。\"
老祭司的笑容扩大了:\"谁说没关系?\"他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张照片,\"看看这是谁?\"
照片上是民国时期的祠堂前,站着十几个穿长衫的人。中央的年轻女子穿着蓝布褂子,面容与宋雨惊人地相似。而女子身旁的老者手里捧着的,正是那串五毒摄魂铃。
\"阿秀的女儿不是死了...\"老祭司咳嗽着,吐出几条黑色虫子,\"她是第一个成功的'器皿'。血虫带着她的魂魄轮回转世,就等着这一天完全苏醒。\"
宋雨的头突然剧痛起来,无数陌生画面在脑海中闪回:铜铃、惨叫、扭曲的虫足...还有那双从镜子里伸出的、长满虫鳞的手。
\"铛——\"远处的祠堂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铃响。老祭司浑身一震,扑向陶罐:\"时辰到了!母虫要醒了!\"
土包开始震动,陶罐的盖子\"咯咯\"作响。宋雨转身想跑,却发现双腿不听使唤——手腕上的淤青蔓延到了膝盖,皮肤下清晰可见东西在蠕动。
老祭司疯狂地挖开土包,露出底下巨大的陶瓮。瓮身上刻满了与铜铃相同的符文,此刻正渗出黑红色的液体。随着又一声铃响,瓮盖裂开一条缝,一只巨大的、布满刚毛的虫足伸了出来。
\"来啊!\"老祭司张开双臂,\"回到你真正的身体里!\"
宋雨突然明白了什么。她不是被随机选中的祭品,而是阿秀女儿转世——血虫的\"原主\"。现在母虫要苏醒,需要她的身体作为容器。
她用尽全力掏出真铃碎片,锋利的边缘划破手掌。鲜血滴在陶瓮上,里面的东西立刻剧烈挣扎起来。老祭司惊恐地瞪大眼睛:\"不!只有铃能唤醒母虫,血会刺激它发狂!\"
太迟了。陶瓮轰然炸裂,一只巨大的蜈蚣状生物钻了出来。它有人头那么粗,体长超过三米,头部却长着张扭曲的人脸——正是照片上那个年轻女子。
\"我的身体...\"蜈蚣发出尖细的女声,向宋雨爬来,\"还给我...\"
宋雨踉跄后退,后背撞上了什么东西。回头一看,是王建军和那群村民!他们的眼睛完全变成了黑色,嘴角流着混有虫卵的黏液,正机械地摇晃着铜铃。
\"铛——铛——铛——\"
铃声越来越急,宋雨感到体内的血虫开始疯狂蠕动。她的视线模糊了,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黑线。蜈蚣母虫立起前半身,那张人脸露出贪婪的表情。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火光从林间射来,正中母虫头部。怪物发出刺耳的尖叫,疯狂扭动起来。宋雨转头看去,是马三!他浑身是血,手里拿着自制火焰喷射器。
\"跑!\"马三喊道,\"去炼蛊池!只有那里的水能杀死母虫!\"
宋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不是...\"
\"死了?\"马三苦笑,扯开衣领露出脖子——那里的皮肤下,一条蜈蚣形状的凸起清晰可见,\"血虫让我死不了...也活不成。\"
母虫被激怒了,它猛地扑向马三。宋雨趁机向林子深处跑去,耳边回荡着马三的惨叫和母虫的嘶鸣。手腕上的淤青已经蔓延到肩膀,每次心跳都带来一阵剧痛。
炼蛊池是村里的禁地,位于老林子最深处。传说那里是古代巫师炼制蛊毒的地方,池水终年不冻,水面泛着诡异的七彩油光。
当宋雨跌跌撞撞跑到池边时,身后的树林里传来\"沙沙\"的爬行声。母虫追上来了!更糟的是,村民们也赶到了,他们围成一圈,机械地摇晃着铜铃。
池水映出宋雨可怕的模样——她的右眼已经变成了血红色,嘴角不受控制地咧到耳根,露出里面变黑的牙齿。而她的影子...她的影子在动,形状像个长发的女人!
\"跳下去!\"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宋雨不确定这是自己的念头还是血虫的低语,\"跳下去就解脱了...\"
就在宋雨即将踏入池水的刹那,一只手拉住了她。是小柱子!孩子的胸口依然是个大洞,但眼睛里有了些许神采。
\"老师...用这个...\"他塞给宋雨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朱砂、硫磺和几根锈迹斑斑的钉子,\"马叔准备的...他说...血虫怕这个...\"
母虫的身影出现在林间,它身后拖着奄奄一息的马三。村民们齐刷刷跪下,铜铃声响成一片。
宋雨颤抖着打开布袋,将混合物倒入池水。平静的水面立刻沸腾起来,冒出刺鼻的黄烟。母虫似乎感应到了危险,发出愤怒的嘶叫。
\"没用的...\"老祭司不知何时出现在池边,他的下半身已经变成了虫体,\"母虫已经认主...它和你是一体的...\"
宋雨看向水中倒影,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倒影在笑——那个笑容不属于她,而是照片上那个穿蓝褂子的女子!
\"铛——\"最后一声铃响传来,宋雨体内的血虫瞬间暴动。她跪倒在地,感到有什么东西正从喉咙里往外爬。母虫兴奋地立起身子,张开满是利齿的口器...
就在这生死关头,宋雨突然想起《饲虫术》上的最后一页。她咬破舌尖,将混着血的唾沫吐向母虫:
\"以血唤血,以主制奴!\"
母虫猛地僵住,那张人脸露出痛苦的表情。宋雨趁机将真铃碎片扔进炼蛊池,池水立刻变成了血红色。母虫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开始冒烟。
村民们一个接一个倒下,从他们的七窍中爬出无数死去的虫子。老祭司绝望地扑向池水,却在接触到水面的瞬间化为白骨。母虫挣扎着想逃,但池水像有生命般缠住它,将它一点点拉入水下。
宋雨看着这一切,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平静。她手腕上的淤青开始消退,皮肤下的蠕动感也逐渐消失。最后消失的是水中那个诡异的倒影——穿蓝褂子的女子对她做了个口型,像是\"谢谢\"。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老林子时,炼蛊池恢复了平静。宋雨精疲力竭地躺在池边,身旁是昏迷的小柱子和奄奄一息的马三。祠堂方向的铃声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久违的鸟鸣。
但当她看向自己的手腕时,心又沉了下去——淤青虽然褪去,却留下了一个淡淡的铃铛形疤痕。而在池底深处,隐约可见陶瓮的碎片中,有什么东西轻轻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