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并未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若要害你们,方才不必救。”
这话说得在理。青枭一时语塞,但仍未放松警惕。易子川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眼下别无选择,走一步看一步。你背着郑老,我断后。”
青枭不再犹豫,迅速将昏迷的郑瘸子背起,用布带固定好。
三人紧随那神秘女子,悄无声息地穿梭在诡异的石林之中。女子对地形极为熟悉,专挑那些狭窄的缝隙、隐蔽的矮洞穿行,路径曲折古怪,却总能避开开阔地带。她的脚步轻盈得如同没有重量,在嶙峋的怪石间纵跃如飞,时不时会短暂停下,侧耳倾听,或是敏锐地扫视四周,确认安全后才继续前进。
易子川注意到,她不仅避开了可能的搜查路线,甚至有意绕过了一些可能留下气味和痕迹的潮湿苔藓地,选择的路径多是干燥的岩石。这女子不仅是个神射手,更是个潜行和反追踪的高手。
约莫行了两刻钟,女子在一处看似毫无特色的岩壁前停下。岩壁上爬满了厚厚的枯藤,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她拨开几处看似随意的藤蔓,手指在岩壁上某处轻轻一按,又叩击了数下。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响动,一块约一人高的岩石竟向内无声滑开,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洞口,里面透出微弱干燥的空气。
“进去。”女子简短道,自己率先侧身而入。
易子川与青枭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这石林之中,竟有如此精巧的暗道机关?
洞内是一条向下倾斜的狭窄通道,仅容一人通过。女子从怀中取出一个火折子点亮,微弱的火光摇曳,照亮了粗糙的岩壁。通道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处不大的天然岩洞。
岩洞内有明显的人工修缮痕迹,一角堆着些干燥的柴草,另一角有石床、石桌,甚至还有一个简陋的石灶,角落里摆放着几个陶罐,洞壁上有放置油灯的凹槽。虽然简陋,却俨然是一个设施齐全的临时避难所。
女子点燃了壁上的一盏油灯,橘色的光芒充盈洞穴,驱散了黑暗和部分寒意。
“这里暂时安全。”她转过身,看向易子川,“‘血喙’的人找不到这里。”
青枭将郑瘸子小心地安置在石床上,立刻检查他的伤势。易子川则再次看向那女子,这一次,他的目光更加锐利,带着审视的意味。
“姑娘究竟是何人?”易子川缓缓开口,声音在洞穴中显得格外清晰,“不仅箭术超群,熟知‘血喙’与‘玄水’,对此地隐秘了如指掌,还恰好在我等危难之时现身相助。这诸多巧合,实在令人难以心安。”
女子沉默地解下了背后的长弓,放在石桌上,然后,在易子川和青枭警惕的目光中,轻轻摘下了脸上的薄纱。
薄纱落下,露出一张清丽绝俗的脸庞。肌肤胜雪,眉目如画,一双眸子依旧清冷,但在跳动的灯火下,少了几分之前的疏离,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她的年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但眼神中的沉静与阅历,却远非这个年纪的少女所能拥有。
“我姓苏,名云岫。”她开口道,声音依旧清冷,却不再虚无缥缈,“并非巧合。我追踪‘血喙’至此,他们的目标,似乎与你们有所交集。”
她的目光落在昏迷的郑瘸子身上。
“或者说,与你们保护的这位郑老先生,有关。”
易子川心中一震。郑瘸子身上果然藏着秘密,而且引来了“玄水”这等神秘组织麾下的追杀者。这名为苏云岫的女子,目标竟是“血喙”,救他们只是顺带?还是说,她另有所图?
“苏姑娘追踪‘血喙’,所为何事?”易子川追问,体内的真气暗自流转,虽身负内伤,但气势不减分毫。
苏云岫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避让,红唇轻启,吐出的字眼却带着寒意:
“复仇。”
她顿了顿,继续道:
“至于郑老先生……他或许能告诉我,他们为何要屠我满门。”
洞穴内顿时一片寂静,只有油灯燃烧的噼啪声和郑瘸子微弱的呼吸声。青枭握紧了双刺,易子川的眼神也彻底沉了下来。
刚出狼窝,似乎又入了虎穴?或者说,他们卷入了一场更深的恩怨漩涡之中。这突如其来的信息,让原本就迷雾重重的局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洞穴内空气仿佛凝固。苏云岫那句“屠我满门”带着刻骨的寒意,让橘色的灯火都似乎黯淡了几分。
易子川心头巨震,面上却不动声色。他看着苏云岫那双清冷眸子深处翻涌的痛楚与恨意,不似作伪。若她所言属实,那她与“血喙”、“玄水”便是不死不休的血仇。敌人的敌人,未必是朋友,但至少在此刻,他们的目标有了一致的方向。
青枭同样震惊,但他更关心眼前的局势,双刺并未收起,身体依旧紧绷,处于随时可以暴起发难的状态。
“苏姑娘的遭遇,在下深感遗憾。”易子川开口,打破了僵硬的沉默,“但郑老于我有恩,更是我此行必须护其周全之人。在他清醒并自愿开口之前,任何人,都休想从他这里强问出什么。”
他的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目光如炬,锁在苏云岫脸上,周身隐隐有内力流转的迹象,牵动内伤,让他脸色更白了一分,但气势却分毫不弱。
苏云岫与他静静对视片刻,眼中的激烈情绪渐渐收敛,重新归于那片深潭般的平静。“我若用强,不必等到现在。”她淡淡道,目光扫过石床上气息微弱的郑瘸子,“当务之急,是救活他。只有他活着,我才能知道真相。”
她走到石床边,无视青枭警惕的目光,检查了一下郑瘸子的伤口和脸色。“失血过多,伤口有轻微溃烂,兼之年迈体弱,旧疾缠身。”她语气冷静得像是在分析一件物品,“你的金疮药不错,但不足以吊住他的元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