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挺立在营地,面庞仿若被寒霜凝铸,冷峻异常,指甲几近嵌入战斧的玄铁柄中,似要将那柄战斧攥碎。目光扫过,入目的是被石弹砸得七零八落的了望塔残骸,一片残败景象。焦黑的泥土里,半埋着的青铜风铃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发出细碎且微弱的声响,宛如垂死之人气若游丝的呜咽,在死寂的战场上空悠悠回荡,无端增添了几分悲凉。军丞神色仓皇,脚步踉跄地奔到白起脚边,“扑通” 一声重重跪地,双手高高捧着染血的舆图。那舆图上,以朱砂精心标记的防线,如今已被石弹砸出的坑洞戳得千疮百孔,恰似一张被战火无情蹂躏的破碎蛛网。
“第三波攻击所用的瓷罐里混有铁砂。” 白起的声音仿若从喉咙深处艰难挤出,带着浓重的铁锈味,仿佛这声音也被战火熏染。他缓缓俯身,动作沉稳却又透着凝重,捡起半块带有齿痕的陶片。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着陶片上或深或浅的纹路,眼神深邃复杂,似在探寻其中隐匿的奥秘,又似在琢磨赵军的奇谋。“马服子把墨家机关术与《考工记》融会贯通了。” 话音刚落,远处再度传来抛石车发射的轰鸣巨响,那声响仿若雷霆炸裂,震得地面剧烈颤动。营地营帐顶部,几片碎瓦承受不住这震动,簌簌掉落,在寂静中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王龁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裹着渗血的绷带,步伐急切地闯了进来。此时,白起正全神贯注,手持匕首在沙盘上刻下密密麻麻的短线,那些短线恰似他心中缜密的战略布局。“将军!西营垒的拒马桩被石弹携带的火油烧穿了!” 王龁高声喊道,声音里带着焦急与愤怒。他身上的铁甲沾染着未干的硫磺,随着他的动作,散发出刺鼻气味,弥漫在营帐之中。白起闻言,头也未抬,手中刀尖猛地发力,在代表鹰嘴崖的土堆上划出三道交叉的深刻刻痕,仿佛要将这片阻碍秦军的要地彻底征服。“传令下去,所有营帐改用双层牛皮,中间夹三寸厚的湿棉被。” 白起语气笃定,不容置疑,每一个字都仿若重锤,敲击在众人的心间。
秦军工匠们在营地空地上,紧张忙碌地架起二十座冶铁炉。熊熊燃烧的炉火映红了他们疲惫却坚毅的面庞。火星四溅,与飘落的雪粒相互交织,落在他们裸露的脊背上,发出细微的 “滋滋” 声。老匠师眉头紧皱,双手紧握着铁钳,夹起烧红的铁条,那铁条红得发亮,宛如一条燃烧的赤蛇。他对着监工扯着嗓子嘶吼:“这铁水温度不够,根本铸不出能抵挡石弹的盾牌!” 然而,他的话音还在空气中回荡,就被突然响起的铜铃声硬生生打断。刹那间,所有人下意识地抬头,目光投向远方。只见又一轮石弹破空而来,那尖锐的呼啸声由远及近,带着令人牙酸的尖啸,仿若死神的召唤,叫人心惊胆战。
白起蹲在被焚毁的投石机残骸旁,四周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他伸手捡起半截扭曲的青铜轴,这青铜轴经战火洗礼,金属表面布满细密裂纹,恰似老人脸上岁月刻下的沧桑皱纹。白起凝视着青铜轴,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随后猛地将其扔向冶铁炉。轴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哐当” 一声落入炉中,溅起一片火星。他迅速转身,对着身旁的军丞冷冷说道:“去把墨家降卒的舌头割了,以免他们把机关术再传给赵军。再抓二十个赵国流民,让他们在营地外围挖掘防石壕,壕沟里灌满粪水。” 军丞听闻,心中一凛,虽对这般残忍的命令感到不忍,但在白起威严的目光下,也只能领命而去,脚步匆匆,不敢有丝毫懈怠。
当赵军的连弩车开始第三轮齐射时,白起正独自专注地用兽皮擦拭染血的战甲。战甲上的血迹已然干涸,呈现出暗红色,仿若一朵朵盛开在战场上的诡异花朵。箭矢穿透营帐的声音尖锐急促,如同毒蛇吐信,令人毛骨悚然。白起猛地扯下一块布条,迅速塞进耳孔,试图隔绝这令人心烦意乱的声响。就在这时,军丞举着断成两截的令旗,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令旗上的 “秦” 字已被战火无情烧得只剩个边角,勉强能辨认出曾经的威严。“将军!东侧防线的竹制箭楼全塌了!” 军丞大声禀报,声音中带着绝望与无助。白起面色平静,将布条塞进嘴里紧紧咬住,继续不紧不慢地往甲片缝隙里填塞浸油的麻絮,动作沉稳熟练,仿佛外界的战火纷飞都与他无关,此刻他只专注于守护自己的战甲,守护秦军的防线。
深夜,寒风凛冽,如刀子般刮过秦军营地。营地中亮起三十盏气死风灯,昏黄的灯光在风中摇曳,仿若随时都会熄灭,却又顽强地坚守着这片黑暗。白起站在临时搭建的木塔上,身影挺拔,犹如一座巍峨山峰。他居高临下,俯瞰着工匠们将巨大的牛皮伞盖安装在营帐顶部。伞骨是用三指粗的枣木制成,质地坚硬,表面涂着厚厚的防火泥,在灯光映照下,泛着一层冷硬的光泽。白起看着工匠们忙碌的身影,突然对着下方大声喊道:“把马厩挪到山坳里,用青竹搭棚,上面盖三层茅草!” 他的声音在寒夜里格外响亮,传出去老远,惊飞了栖息在枯树上的寒鸦。寒鸦扑腾着翅膀,在夜空中发出凄厉的叫声,仿佛在为这场残酷的战争哀鸣。
王龁带着五个被俘的赵军工匠,步伐沉重地跪在帐前。此时,白起正在营帐内专注地研磨一种黑色粉末。那粉末在他的研磨下,逐渐变得细腻。“他们说这是用松脂、硝石和硫磺配成的火药。” 王龁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仿佛在讲述一个天方夜谭般的故事。“能让石弹炸开的威力翻倍。” 白起听闻,将粉末凑近烛火,只见粉末 “噗” 地爆出火星,瞬间照亮了他冷峻的脸庞。他突然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疯狂,又含着对赵军智谋的惊叹:“好个马服子,连《淮南子》里的方子都用上了。” 那笑声在营帐内回荡,让人不寒而栗,仿佛这黑暗的夜里潜藏着无尽的危险。
秦军营地周围,士兵们在白起的指挥下,开始挖掘纵横交错的壕沟。壕沟里插满削尖的竹桩,竹桩锋利如刃,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上面覆盖着伪装用的茅草,远远望去,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叫人难以察觉其中的凶险。白起亲自检查每一道防线,脚步沉稳坚定。他手持战斧,用力劈砍拒马桩,测试其牢固程度。当发现某处拒马的角度不对时,他眼神一凛,二话不说,抡起战斧将整排木桩劈成碎片。飞溅的木屑中,他转头对监工怒吼:“让他们重打!角度必须和鹰嘴崖保持四十度!” 监工吓得浑身一颤,连连点头,急忙转身去督促士兵们重新调整。
深夜,秦军大帐内,气氛凝重压抑。白起和军丞围坐在一张残破的舆图前,舆图上用各种符号和线条标记着战场局势,密密麻麻,犹如一张复杂的迷宫图。案几上摆着七八个被石弹击碎的陶片,仿佛在无声诉说着赵军的强大攻势。旁边是用木炭画的抛石车草图,线条简洁却又充满力量。白起用匕首尖指着图上的齿轮结构,眼神专注锐利,突然将匕首狠狠插进桌面,“传令下去,组建专门的破阵队。每个人配备三张盾牌,两柄短斧,等赵军抛石车装填时,从侧翼冲上去!”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仿佛在向赵军发出挑战,誓言要打破这艰难的战局。
当赵军的抛石车再次发出轰鸣时,白起站在新修筑的土垒后面,身姿挺拔,犹如一尊战神。他目光坚定,紧紧盯着石弹拖着长长的尾烟飞来,那尾烟好似一条燃烧的巨龙,带着毁灭的气息。突然,他举起手中的青铜令旗,动作果断有力。早已待命的三百名秦军士卒,如同离弦之箭,冲出掩体。他们身上绑着浸满泥浆的牛皮,牛皮散发着刺鼻的腥味,却能在一定程度上抵御石弹的攻击。他们手持特制的长钩,眼神中透着决绝,目标直指赵军的抛石车。然而,赵括似乎早有防备,连弩车瞬间转向,密集的箭雨如蝗虫般袭来。冲在最前面的秦军士卒纷纷倒下,他们的身体被箭矢穿透,发出痛苦的惨叫,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在这片残酷的战场上,绽放出一朵朵惨烈的血花。
白起凝视着败退回来的残兵,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怒,犹如一座冰冷的雕塑。他弯腰捡起一名阵亡士卒掉落的盾牌,盾牌中央被石弹砸出个深深的凹痕,仿佛是战争留下的一道难以磨灭的伤疤。“告诉军医,把巴豆汁掺进金疮药里。” 他突然说道,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讲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赵军伤员越多,他们的补给就越困难。” 军丞听闻,心中一惊,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在白起的命令下,也只能愣了一下,随即领命而去,脚步匆匆,消失在营帐之外。
秦军开始在营地后方秘密建造一种从未见过的器械。巨大的木架上缠绕着粗如儿臂的麻绳,麻绳坚韧粗糙,散发着淡淡的木头香气。下方是装满石块的铁笼,铁笼冰冷沉重,每一块石头都仿佛蕴含着巨大的力量。白起每天都要亲自查看建造进度,他手持皮尺,仔细测量每一处尺寸,眼神专注认真,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当工匠们对某个结构提出异议时,他二话不说,直接用战斧劈开木料,现场演示应该如何组装。他的动作熟练有力,让工匠们心生敬畏,不敢再有丝毫质疑。
深夜,万籁俱寂,唯有寒风在营地周围呼啸。白起独自站在营垒上,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犹如一面黑色的旗帜。他望着鹰嘴崖方向闪烁的灯火,眼神深邃复杂,仿佛在透过这灯火,看穿赵军的防线,洞察他们的下一步行动。寒风卷起他的披风,露出里面补丁摞补丁的内衬,那内衬见证了他无数个征战的日夜,也诉说着战争的残酷与艰辛。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陈旧的竹简,竹简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在岁月的侵蚀下,显得斑驳不堪。他借着月光,努力辨认上面的字迹。那是多年前他在战场上缴获的赵奢兵法残卷,此刻在风中簌簌作响,仿佛在诉说着两代人的恩怨情仇,也仿佛在为这场残酷的战争奏响一曲悲歌。
当赵军的新一轮攻势开始时,白起站在新器械旁边,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犹如猎人等待着猎物的出现。他看着赵军的石弹飞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突然,他大声下令:“放!” 随着一阵吱呀作响,秦军的神秘器械发射出巨大的石块,石块带着千钧之力,直直地朝着赵军抛石车的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