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驼山的晨雾如墨般浓稠,梅超风一行人踩着碎石往山脚疾行。柳若璃的指尖仍沾着梅家姐姐的血,那抹暗红在晨光中格外刺目。阿萝抱着竹琴,琴身缝隙里还卡着半片青铜齿轮——那是昨夜破解璇玑锁时崩裂的碎片,此刻却像一枚灼热的烙铁,烫得她掌心发疼。
“前面有商队。”郭靖驻足,手搭凉棚望向地平线。黄沙漫卷中,数十峰骆驼组成的队伍正缓缓移动,驼铃声响却透着说不出的诡异——本该清亮的铜铃声里,竟夹杂着铁链拖拽的闷响。黄药师的玉箫轻颤,箫音化作无形涟漪扫过沙面,瞬间惊起无数蛰伏的蝎子:“是天机阁的‘耳报神’,他们在监听江湖动向。”
梅超风将黑纱又紧了紧,白骨爪在袖中微微出鞘。她昨夜在万蛇窟所见的场景反复在脑海中闪现:母亲棺木里的桃花笺,上面用朱砂写着“星图归位,血祭启灵”;姐姐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她皮肉,却终究没说出最后一个字。这些碎片如拼图般在她脑中翻转,渐渐拼出一个令她毛骨悚然的真相——天机阁与白驼山联手,竟是要复活百年前的墨家邪术。
“小心!”段誉的六脉神剑突然射出,击飞一枚贴着地面飞来的弩箭。弩箭尾部系着纸条,上面用血字写着:“梅超风,桃花岛秘洞起火,速归。”梅超风瞳孔骤缩,二十年前她逃离桃花岛时,曾在秘洞藏过陈玄风的人皮真经。她转头望向黄药师,却见师父脸色惨白,箫声中竟带了几分颤抖。
商队突然散开,露出中间的青铜马车。车帘掀开,陆乘风的独子陆冠英被倒吊而出,脚下悬着的铁笼里堆满火药。“梅师叔,别来无恙?”车内传来阴恻恻的笑声,竟是许久未见的黑风双煞旧部——当年侥幸逃脱的“毒蝎子”吴三。他掀开窗帘,露出脸上狰狞的刀疤,“交出星图残片,否则我炸平桃花岛秘洞。”
梅超风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清楚秘洞内存放着桃花岛历代祖师的手记,若毁于一旦,师父半生心血便付之东流。黄药师突然按住她肩膀,箫声陡然高昂,声波震得骆驼受惊狂奔。“冠英,闭气!”他话音未落,段誉已施展凌波微步跃上马车,点住陆冠英的昏睡穴,顺手斩断吊绳。
吴三见势不妙,挥刀砍向火药引子。梅超风抢先一步甩出九阴白骨爪,五道寒芒切断绳索,火药箱坠入沙坑。郭靖双掌拍出“潜龙勿用”,掌风将火药震散,黄沙中顿时腾起遮天蔽日的尘雾。混乱中,梅超风瞥见马车内闪过一道白影——竟是陈玄风当年的贴身侍卫,本该早已死去的“哑叔”!
“追!”她顾不上多想,提气追入雾中。然而待尘雾散尽,马车已消失无踪,沙地上只留下半块带血的令牌,正面刻着天机阁的星图,背面则是桃花岛的落英图案。阿萝捡起令牌,突然指着背面角落的纹路:“这和梅家寨地窖的暗格一模一样!”
黄蓉接过令牌,用打狗棒在沙地上画出纹路:“这是墨家‘阴阳鱼’的变形,意味着‘正反相生’。难道说,星图残片拼合后,显示的不是机关位置,而是...往生之地?”她的声音渐低,最后几个字几乎被风声吞没。梅超风却听懂了——往生之地,正是江湖传闻中墨家用来复活先人的禁术所在。
午后的戈壁滩酷热难耐,众人在一处岩窟暂避。柳若璃的噬心链毒虽被压制,但伤口周围仍泛着青黑。梅超风解开她衣襟,露出后颈狰狞的齿痕,突然想起陈玄风临终前的唇语:“血盘...勿近...”她猛地转头望向黄药师:“师父,当年您烧的那卷竹简,是不是写着‘血祭开眼,万魂归窍’?”
黄药师手中的玉箫“当啷”落地,脸色瞬间苍老十岁。他弯腰捡起箫管,声音沙哑:“若华,你母亲当年就是为了阻止天机阁复活‘墨离’,才将星图拆成七份。墨离是墨家第一邪匠,曾用活人炼制机关兽,后来被桃花岛祖师爷镇压在罗布泊下。”
洞内突然响起“咔嗒”轻响,阿萝脚下的石板应声翻转,露出深不见底的地道。地道壁上嵌着发光的夜明珠,照亮了墙上的壁画——画中人物身着墨家服饰,正将无数活人推入巨阵,阵眼处赫然是与梅超风母亲棺木相同的北斗七星图。
“跟我来。”梅超风率先踏入地道。地道七拐八绕,尽头是座巨大的石室,中央石台上摆放着七个青铜鼎,每个鼎内都刻着不同的星象。阿萝突然指着正北方向的鼎:“那个鼎里的纹路,和我在梅家寨地窖拓印的一样!”她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的纹路竟与鼎内丝毫不差。
黄蓉将星图残片放在石台上,残片竟自动吸附到中央鼎上,发出“嗡嗡”轻响。与此同时,地面裂开缝隙,渗出带着腥味的黑水。梅超风嗅到熟悉的蛇毒气息,立刻挥爪劈开顶盖——鼎内蜷缩着一具干尸,身上穿着的正是天机阁杀手的服饰,颈间挂着的玉佩,与阿萝的半块玉佩严丝合缝。
“他是我兄长。”阿萝的声音颤抖,“当年梅家寨被屠,他带我逃进地窖,说只要找到星图,就能为父母报仇。后来他让我先走,自己却...”少女捂住嘴,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梅超风这才明白,为何阿萝能看懂墨家符号——原来她本就是墨家后人,兄长为了保护她,才将她托付给梅家寨。
石室顶部突然传来重物移动的声响,无数青铜锁链从天而降,锁链末端拴着的竟是白驼山的吞月蟒。蟒口中衔着燃烧的引魂灯,灯芯的火焰映得整个石室通红。欧阳锋的笛声从上方传来,这次的曲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阴森,竟带着招魂的韵律。
“梅超风,看看你身后是谁?”欧阳锋的声音透过机关传来。众人转头,只见石壁上的暗门打开,柳若璃被绑在石柱上,胸前插着一支冰魄银针——李莫愁正握着银针末端,嘴角挂着阴冷的笑。“想要她活,就用星图残片和九阴真经来换。”
梅超风只觉眼前一黑,险些栽倒。黄蓉连忙扶住她,却见她周身阴气疯狂涌动,黑纱下的白发根根倒竖。“师父,冷静!”柳若璃大喊,“他们想要的是血祭!星图残片已经启动了阵法,您不能上当!”
就在这时,阿萝突然将两半玉佩拼合,石室中央的地面缓缓升起一块石碑,上面赫然刻着“三生石”三个大字。梅超风想起黄药师之前提到的破阵关键,立刻将星图残片按在石碑凹槽。石碑发出耀眼光芒,青铜鼎内的干尸纷纷站起,却在光芒中化为齑粉。
欧阳锋的笛声骤然变调,吞月蟒受到惊扰,疯狂撞击石室顶部。梅超风趁机跃上石柱,用白骨爪切断柳若璃身上的锁链。李莫愁想要偷袭,却被段誉的六脉神剑逼退。与此同时,郭靖和黄药师联手击碎青铜锁链,吞月蟒坠落地面,激起巨大震动。
震动中,石室后方的暗门打开,露出一条通往地底的阶梯。阶梯尽头,一座巨大的青铜祭坛隐约可见,祭坛中央摆放着的,正是梅超风母亲棺木上的北斗七星阵。阿萝突然指着祭坛边缘:“看!那里有我兄长刻的字!”众人凑近,只见石壁上用鲜血写着:“血祭开启之日,唯有至亲之血可破。”
梅超风握紧柳若璃的手,又看看阿萝,终于明白所谓“至亲之血”为何意。她咬破手指,将血滴在星图残片上,残片顿时发出红光,照亮了整个祭坛。欧阳锋的笛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传来他的怒吼:“梅超风,你敢!”
但一切已经太晚。星图残片化作一道流光,射入北斗七星阵中心。地面剧烈震动,无数机关兽从地底涌出,却在红光中纷纷碎裂。梅超风望着祭坛中央升起的光柱,想起母亲棺木里的桃花笺,上面最后一句写着:“若华,勿恨,勿念,唯愿江湖太平。”
泪水终于冲破黑纱,滴落在沙尘里。她知道,这一战过后,江湖或许仍不太平,但至少,她为母亲、为姐姐、为所有死于阴谋的人,讨回了公道。而她,梅若华,再也不是那个被仇恨驱使的铁尸——她是桃花岛的弟子,是江湖恩怨的终结者。
夜幕降临时,众人走出石室。罗布泊的星空格外清澈,星图残片的光芒渐渐消散在夜风里。阿萝抱着兄长的玉佩,望向东方——那里,桃花岛的方向,正有朝阳初升。梅超风摘去黑纱,任由白发在风中飞舞,脸上的毒疮在晨光中竟显得不再狰狞。
“我们回家。”她轻声说。
(第三百三十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