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九鼎迷踪（春秋战国）
第六十四章：越剑吞龙
会稽山的晨雾里飘着铁锈味，子奚蹲在铸剑溪上游，把满是血污的双手浸入冰凉的溪水。掌心的伤口一沾水就泛起细小的金色泡沫，像是有无数微小的金属虫子在啃噬皮肉。他咬着牙从怀里掏出玉琮，青玉表面已经布满蛛网般的裂纹，仿佛随时会碎成一堆粉末。
\"哗啦——\"
溪水突然翻起异样的水花。几条青铜色的小鱼跃出水面，它们的鳞片上刻着细小的符文，鱼鳃张合间喷出带着硫磺味的雾气。子奚猛地起身，带起的水珠落在岸边苔藓上，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果然在这里...\"
他望向雾气笼罩的下游，那里本该是越国铸剑师的工坊，现在却弥漫着诡异的青烟。更远处，一座形似卧虎的山崖在晨光中若隐若现——虎崖剑池，传说中欧冶子为越王铸剑的地方。
子奚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青铜短剑，自从宋墓逃出来后，这把剑的剑格就时不时发烫，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低头细看，发现剑格内侧的相柳纹路正在渗出血珠，那些血珠顺着剑身流淌，在锈迹上勾勒出陌生的符文。
\"徐福的血咒...\"子奚的瞳孔微微收缩。符文样式与太湖沉船玉板上的如出一辙，山道上突然传来脚步声。子奚闪身躲到溪边巨石后，看见两个穿麻衣的汉子抬着木箱艰难前行。他们裸露的手臂上布满青铜色斑块，指关节异常粗大，像是长出了额外的骨节。
\"快点！午时前必须把剑匣送到。\"走在前面的汉子喘着粗气，\"玄女大人等着用镇水木祭剑呢。\"
\"祭什么剑...\"后面那人嘟囔着，\"分明是要喂那条...\"
\"闭嘴！\"前面的汉子厉声喝止，\"你想变剑傀吗？\"
木箱缝隙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滴在山石上竟冒出青烟。子奚悄悄跟上，靴底踩在湿滑的苔藓上没发出半点声响。当那两人转过山崖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
虎崖剑池已经变成了巨大的熔炉，十二口青铜坩埚围成圆圈，里面翻滚着金红色的液体。几十个工匠在坩埚间穿梭，他们全都赤着上身，胸口嵌着青铜镜碎片。最骇人的是池中央的祭坛：一棵被雷劈焦的古柏上，倒插着七把形制各异的古剑，剑柄缠绕着写满咒文的帛布。
\"动作快！把剑匣摆到震位！\"
熟悉的声音让子奚浑身紧绷，祭坛边站着个戴青铜面具的女人，她左手是正常的，右手却完全由青铜齿轮构成，此刻正指挥工匠们搬运木箱。子奚认出了她腰间的玉佩——共工玄女，终于现身了。
\"时辰已到，开匣！\"
随着玄女一声令下，工匠们撬开木箱。里面赫然是具青铜棺椁，棺盖刻着相柳噬龙图。当棺椁被推到焦树下时，子奚看清了棺内之物——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剑身布满鱼鳞状纹路，剑格处镶嵌着颗青黑色的眼珠。
\"越王剑...\"子奚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那把剑的形制与他在吴越边境见过的越王勾践剑一模一样，只是更加邪异，玄女举起青铜右手，齿轮转动声刺耳难听：\"以镇水木为引，以相柳血为媒...\"她突然转身，面具下的眼睛直勾勾看向子奚藏身处，\"以守史人之血开锋！\"
子奚心头剧震，不等他反应，十几个工匠已经咆哮着冲来。他们的眼睛完全变成了青铜色，奔跑时关节发出\"咔咔\"的金属摩擦声。最前面的那个突然张开嘴，舌头竟是条青铜小蛇，闪电般射向子奚面门！
\"铛！\"
短剑格挡的瞬间，蛇舌断成两截。但更多的工匠已经包围上来，他们撕开麻衣，露出胸口——青铜镜碎片深深嵌入血肉，镜中相柳虚影蠢蠢欲动。子奚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剑身上。
\"滋啦\"
血珠接触剑刃的瞬间，锈迹突然活了过来，化作无数细小的金色符文流转。离得最近的工匠惨叫一声，胸口铜镜\"啪\"地炸裂。子奚趁机突进，剑锋直取玄女咽喉！
\"愚蠢。\"玄女不避不让，青铜右手突然伸长，五指如爪抓向剑刃，\"你以为李冰的...\"
剑刃与金属爪相撞，迸出一串金红火花。玄女的话戛然而止——她的青铜手指竟然开始锈蚀，裂纹迅速向手腕蔓延。子奚的剑锋顺势上挑，挑飞了那张青铜面具，面具下是张美得诡异的脸。左半边倾国倾城，右半边却布满青铜鳞片，嘴角裂到耳根，露出里面细密的金属尖牙。
\"好一把越剑\" 玄女舔了舔裂唇，\"可惜吞不了真龙...\"
她突然拍向焦树，七把倒插的古剑同时震颤，剑柄帛布无风自燃。青烟中浮现出巨大的相柳虚影，九个头同时嘶吼，震得整个剑池沸腾起来！
子奚被气浪掀飞，后背重重撞上山壁，怀里的玉琮\"咔嚓\"裂开更大的缝隙，青光如流水般泻出。他挣扎着爬起来，发现那些青光竟与剑池底部产生了共鸣——池底的淤泥翻涌着，露出下面大片的青铜菌丝化石。更惊人的是，化石纹路组成了清晰的星图，与徐福航海图完全一致！
\"原来如此...\"子奚咳着血笑道，\"你们在剑池底藏了归墟坐标！\"
玄女的青铜右臂已经完全锈蚀，正一节节断裂。她怨毒地盯着子奚：\"吕不韦那个蠢货...居然把钥匙藏在越剑里...\"突然厉声喝道，\"祭剑！\"
工匠们齐刷刷扑向青铜棺椁。其中三人抓住越王剑，毫不犹豫地刺入自己心口。鲜血顺着剑身流淌，那些鱼鳞纹路纷纷张开，像无数张小嘴贪婪吸食。剑格处的眼珠突然转动，瞳孔里映出三星堆神树的虚影。
子奚知道不能再等。他冲向祭坛，途中一个工匠挥锤砸来。侧身避过的瞬间，短剑划过对方咽喉——没有血，只有金色黏液喷涌而出。黏液溅到越王剑匣上，木胎突然发出\"噼啪\"的爆响，表面浮现出清晰的年轮纹路。
\"都江堰镇水木？！\"子奚恍然大悟。难怪剑匣能压制相柳血，原来是用镇水神木所制！玄女已经退到焦树后，青铜右手完全碎裂。她狞笑着扯开衣襟，露出心口——那里嵌着块三星堆玉琮碎片：\"你毁了这个也没用...九鼎大阵已经...\"
子奚没让她说完。他掷出短剑，剑身在空中划出一道金色轨迹，精准地刺入玉琮碎片。\"轰\"的一声巨响，焦树上的七把古剑同时炸裂。越王剑剧烈震颤着，剑格眼珠\"啪\"地爆开，里面竟是一小块徐福玉板的残片！
\"不！\"玄女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她的身体开始崩解，青铜鳞片一片片脱落，\"就算你找到三星堆...也阻止不了...\"
狂风骤起，剑池底的菌丝化石全部化为粉末。子奚跪在地上，看着越王剑渐渐平静。剑身上的鱼鳞纹路不再狰狞，反而显出一种古朴的威严。他伸手握住剑柄，突然看到剑鞘夹层里露出一角帛片是半张青铜星图，标注着通往三星堆的最后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