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康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着,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挪到苏寒面前,生怕慢了半步便会人头落地。
那双往日里总是带着几分倨傲和阴鸷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恐惧和讨好,深深一躬,嗓音都带着颤:
“抱歉,苏公子,是在下……是在下管教无方,手下人有眼不识泰山,竟冲撞了您老人家!
我……我这里先给您赔个不是,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这些蠢货一般见识!”
他姿态放得极低,腰几乎弯成了九十度,与方才那副不可一世、鼻孔朝天的嚣张模样,简直判若天渊,直叫人怀疑是不是换了个人。
苏寒面沉似水,眼帘都未曾抬一下,只是从鼻腔中轻轻“嗯”了一声,如同寒冬里冰块碎裂的微响,却又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
他这般高深莫测、喜怒不形于色的态度,反而让完颜康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勒得更紧,仿佛随时都会崩断。
他额角的冷汗已经汇聚成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衣襟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不等完颜康再搜肠刮肚地想些什么求饶的词句,一旁的金镶玉却“嗤”的一声,笑得花枝乱颤,那声音清脆又带着几分刻薄。
她扭着水蛇腰,抱臂上前,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斜睨着他,语气中满是戏谑:
“哟,这不是大金国的小王爷,完颜康吗?
怎么,刚才那股子要把我们龙门客栈给拆了的威风劲儿呢?
哼,说吧,你能拿出什么稀罕玩意儿,来保住你这条狗命?”
此言一出,整个龙门客栈大堂内,仿佛空气都凝固了一瞬。
满堂宾客,无论是江湖豪客还是商贾富户,无不倒吸一口凉气,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先前完颜康那副嚣张跋扈、视众人如蝼蚁的姿态,还历历在目。
转眼之间,这位金国小王爷竟在苏寒面前卑躬屈膝,态度谄媚至极,活脱脱一副摇尾乞怜的丧家之犬模样。
这前后天翻地覆般的巨大反差,实在太过滑稽,太过不可思议,不少人嘴角已经忍不住剧烈抽搐,眼角余光瞥向同伴,都看到了对方眼中同样的惊愕与…憋笑的痛苦。
然而,一想到完颜康平日里那阴险狡诈、睚眦必报的狠辣性子,再看看苏寒那如渊似狱、深不可测的武功和此刻掌控一切的强势,众人又生生将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笑意死死地压了回去,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生怕发出半点声响,惊扰了这微妙而危险的平衡。
他们心中明镜似的,完颜康此人最擅长的便是狗仗人势、狐假虎威,若是他今日真能狗屎运地巴结上了苏寒这条粗得不能再粗的大腿,日后回过神来寻仇,凡是今日露出过半分讥笑神色的人,恐怕都难逃他的毒手。
这两人,一个武功神秘深不可测,一个阴险能屈能伸得毫无底线,凑在一起,只会比单独一个更加危险百倍!
于是,众人只能强忍着笑意,一个个面皮紧绷,屏息凝神,瞪大了眼睛,想看看苏寒究竟会如何处置这个突如其来的“投诚者”。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一道清冷如冰泉滴落玉盘的声音响起,却是小龙女开了口。
她那不染尘埃的秀眉微微蹙起,目光落在完颜康身上,仿佛看到什么极其污秽之物,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与冰寒:
“此人獐头鼠目,气息污浊不堪,令人见之欲呕。依我看,还是杀了一了百了,免得污了眼,脏了地。”
小龙女此话一出,字字如淬毒的冰锥,狠狠扎在完颜康心上。
他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整个人如坠冰窟,瞬间魂飞魄散,背心、额头、手心的冷汗更是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般涔涔而下,几乎要将他浸透。
他偷偷觑着苏寒的脸色,只见苏寒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万事不萦于怀的模样,既未开口反对,也未点头同意,仿佛小龙女说的只是杀一只鸡那般随意。
这份沉默的威压,比任何明确的表态都更让完颜康心惊肉跳,七上八下,紧张到了极点。
他深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今日必须先保住这条小命!
只要活着,一切才有翻盘的希望!
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无数念头,完颜康猛地眼中一亮,赶忙嘶声道:
“苏公子!诸位英雄!手下留情!
你们……你们不是要找那白驼山的淫贼欧阳克吗?小王……不,小人,小人知道他的行踪!
小人可以帮你们抓住他!千真万确!”
然而,苏寒听了这话,脸上依旧平静无波,眼神甚至连一丝细微的波动都无,仿佛完颜康说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根本不值一提的小事,完全不屑于搭理。
这份近乎极致的漠视,让完颜康内心最后一丝侥幸也寸寸碎裂,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他一咬牙,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心知寻常的条件根本打动不了眼前这位深不可测的煞星,猛地双膝一软,那平日里挺拔的身躯竟如断了线的木偶般,“噗通”一声重重砸在坚硬的青石板上,膝盖与地面碰撞发出的闷响,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令人牙酸。
他额头抵地,声嘶力竭地喊道:“苏公子!小人不仅可以带你们去抓欧阳克,更能亲自带路,助你们直捣白驼山,杀入那老毒物欧阳锋的府邸!小人对白驼山的地形了如指掌!”
苏寒依旧是那副淡漠神情,眼皮都未曾撩动一下,不为所动。
小龙女冷哼一声,那声音虽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她瞥了地上卑微如尘的完颜康一眼,转向金镶玉,淡淡道:
“他这是要抢你的差事?”
金镶玉闻言,顿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双手往那纤细的腰肢上一叉,活像一只被惹毛了的漂亮母老虎,指着完颜康的鼻子便骂道:
“呸!你个不要脸的臭男人!引路的人是我金镶玉!老娘早就跟苏公子说好了!
你这油头粉面、没卵子的软骨头小白脸,也想跟我抢生意?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滚一边去!”
眼见自己好不容易想出的保命之策,竟被金镶玉如此轻易地抢了先机,还被当众痛骂得一文不值,完颜康更是吓得魂不附体,肝胆俱裂,冷汗如同瀑布般从额头、后颈滚滚而下。
他生怕自己再无半点利用价值,苏寒下一刻便会如小龙女所言,取他性命,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什么金国王爷的尊严体面了,竟猛地向前一扑,一把死死抱住了苏寒的大腿,鼻涕眼泪瞬间糊了满脸,嚎啕大哭起来,声音凄厉至极,充满了绝望与恐惧:
“苏公子饶命啊!苏公子开恩啊!
小人愿为苏公子做牛做马,当牛做马!
只求苏公子饶我一条狗命啊!汪汪!求苏公子饶命!”
那哭声,那姿态,简直比最卑贱的乞丐还要不堪,闻者无不心惊肉跳,面面相觑,堂堂大金国王爷,竟落得如此境地,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