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义珍的手指在手机键盘上停了三秒,最后一个数字没按下去。他把手机放下,转身走到角落的保险柜前,输入密码,取出一个银灰色U盘。这东西不联网,也不存文件,只用来做一件事——激活军用加密通道。他插进主机接口,屏幕跳转成黑底绿字界面,一行提示闪烁:**信道校验中,预计延迟8秒。**
等的时候,他点了根烟。
八秒后,电话接通,那边传来钟正国低沉的声音:“这个时候打专线,不是小事吧?”
“不是小事。”丁义珍掐灭烟头,“我在京海查一家企业,本以为是普通洗钱,结果顺着资金往回捋,发现两家中标公司背后都连着管委会和局里的退休干部家属。中标率九成,审批快得反常,钱一到账,项目第二天就放行。”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你有实名?”
“还没动他们,怕打草惊蛇。但代持结构、转账节奏、审批时间全都对得上,不是巧合。”
“你打算怎么走?”
“现在卡在两难。继续自己查,顶多抓几个马仔,根子动不了;可要是按程序上报,层层递进,消息没准就漏了。这些人精得很,风声不对立马换壳,再想挖就得从头来。”
钟正国哼了一声:“所以绕开常规口子,直接找我?”
“您这边渠道稳当些。”丁义珍语气平缓,“我知道您要权衡影响,但这种事,拖一天,蛀空一块。我不求立刻收网,只希望上面能派纪检介入,我们配合,把证据链做扎实。”
“你手里的东西能定性吗?”
“目前是高度关联,不是直接贿赂。但他们用亲属账户收钱,项目又都是财政拨款工程,只要纪检调档案、查评审记录、比对资金与审批节点,半个月内就能出结论。”
钟正国沉默片刻,声音压低:“你父亲当年在西南,也碰过类似的局。表面合法,里头全是暗门。他没硬冲,而是让审计和纪委一起下,一口气拔了七个县。”
丁义珍听着,没接话。他知道那段历史,也明白钟跃民是在提醒他——别单打独斗。
“我给你十六个字。”钟正国说,“深入调查,掌握证据,纪检介入,注意方式。”
“明白。”
“另外,这事不能只靠你们市里扛。我会跟中纪委打招呼,让他们派组下来,名义上是‘专项督导’,实际上就是接手主导。你这边要配合,但原始数据必须留底,别全交出去。”
丁义珍点头:“我会建双线流程,对外简报,对内深挖。所有关键信息不经过第三方系统。”
“还有。”钟正国语气加重,“暂时别冻结账户,也别传唤任何人。现在是搜集证据阶段,不是执行阶段。一旦动作太大,容易被人说成是‘选择性执法’。”
“我懂分寸。”
“好。等纪检组到了,你直接对接。记住,你是发现问题的人,不是定案的人。姿态要稳,步子要实。”
“知道了。”
电话挂断前,钟正国又补了一句:“你爸要是知道你在干这个,准得夸你一声像他年轻那会儿。”
丁义珍笑了笑,没说话。
他拔下U盘,放进抽屉锁好,顺手拨了内线:“安欣,李响,周叔,十分钟后作战室开会,紧急级别A。”
三个人来得很快。安欣眼睛有点红,显然是熬了一宿;李响手里还拎着半杯凉透的豆浆;周叔穿着旧夹克,袖口磨了边,但精神头十足。
丁义珍站在白板前,指着上面“官商一体”四个大字:“上级已经知情,纪检马上要介入。”
三人没吭声,但眼神都亮了。
“这不是收工的信号,是升级的开始。”他说,“接下来我们面对的不只是企业,还有体制内的默契和惯性。纪检组来了以后,会要求我们移交材料,但我们不能交全本。”
安欣问:“那交多少?”
“交够他们立案的,留够我们追根的。”丁义珍拿起笔,在“官商一体”下面写了一行小字:“协同而不失主控。”
“什么意思?”李响挠头。
“意思是,咱们带路,但不能被摘桃子。所有原始日志、监控录像、Ip追踪记录,一律本地封存。对外提交的版本,去掉技术细节,只保留结论性图表。”
周叔点头:“就像炒菜,端上去的是成品,灶台上的食材还得攥在自己手里。”
“对。”丁义珍看他一眼,“你明天去银行数据中心,把所有备份做一次物理隔离。新设权限,只有我和你、安欣、李响四人能调。”
“没问题。”
“另外,从今天起,所有通讯改用内部专线,短信少发,微信禁用。见面谈,纸质记,写完烧。”
安欣皱眉:“这么紧张?”
“你以为为什么非得走军线汇报?”丁义珍冷笑,“这种案子,往上捅一层,底下就抖三抖。有人睡不着,就会想办法让我们闭嘴。”
李响吸了口气:“那我们要不要加派人手盯着那几家公司?”
“不动他们。”丁义珍摇头,“让他们继续转钱,继续拿项目。我们现在不是猎人,是渔夫——网撒下去,等鱼自己游进来。”
周叔忽然开口:“那个恒远文化的财务总监,昨天半夜给我打了电话。”
三人都看向他。
“说想单独见我,说有‘新的账本’要交出来,但不敢露面。”
丁义珍眯眼:“你怎么回的?”
“我说,‘你先把U盘放老地方,我们会看到’。”
“哪个老地方?”
“西城区工商银行Atm机顶上的通风口。以前七十年代,我和棒梗爷传递情报就这么干。”
丁义珍没笑,但眼角松了一下:“行,等今晚十二点,我去取。”
安欣急了:“你亲自去?太危险!”
“正因为是我去,才安全。”他淡淡道,“他们想不到我会动手。而且……”他顿了顿,“有些事,亲手做才踏实。”
会议散了之后,其他人陆续离开。丁义珍坐在椅子上没动,盯着白板看了很久。窗外阳光照进来,把“协同而不失主控”几个字映得发亮。
他起身,把窗帘拉了一半,打开加密终端,调出最新一条系统警报:海澜通贸刚刚发起一笔转账,用途写着“设备维护费”,金额一百零五万,收款方是省内一家注册不足半年的工程咨询公司。
他截图,标记,存入离线硬盘。
然后拨通了一个号码:“钟省长,刚收到新动向,我想申请提前启动资金监控联动机制。”
电话很快接通。
“你说。”
“我不想等纪检组正式进场才开始干活。现在每耽误一天,就可能多洗走几百万。我建议,由市金融办牵头,联合税务、公安、银行,成立临时协查小组,名义上是‘优化营商环境数据监测’,实际上盯死这几条线。”
“你要抢在纪检前面布防?”
“不是抢,是铺路。”
钟正国沉默几秒,说:“可以。但记住,一切以备案文件为准,流程必须走得过去。”
“明白。”
“还有,”钟正国语气缓了些,“晚上取东西,别一个人去。”
丁义珍一顿。
“我知道你本事不小,可你现在不是孤胆英雄。你是团队主心骨,出了事,后面这一摊子谁来扛?”
丁义珍看着桌角那份刚打印出来的资金图谱,轻声说:“我带安欣去。”
“这才对。”
挂了电话,他站起身,把外套穿上。阳光落在肩章上,闪了一下。
他走出办公室,走廊尽头的灯忽明忽暗,像是接触不良。他没停下,脚步也没迟疑。
走到楼梯口时,手机震了一下。是周叔发来的消息:**“西城那家Atm,摄像头昨晚十一点零七分被人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