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后,洞庭君山银针茶漱毕,秦昭玥捧着肚子,毫无形象歪靠椅背。
虽然每碟分量都不大,但三十多盘几乎都吃完了,主要战力就睿王跟秦昭玥俩人。
睿王朱松闲遇见了同好,一开心也吃撑了,跟秦昭玥是同款瘫着的模样。
“六丫头的性子我喜欢,还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说,回头我让人安排。”
秦昭玥摆了摆手,“别提吃的,我都快撑吐了。”
“哈哈哈……”
秦昭玥承认,她有些刻意迎合的成分。
就这园子、这生活,妥妥的梦寐以求啊,真真是她无比羡慕的对象。
可就是这么随和没架子的小老头儿,竟牵扯到劣币案,而且极大可能是首贪巨贪。
有这个认知,再看面前如同富家翁的老头儿,就能感觉到可怕了。
闲聊两句,终于提到了正事儿。
“大丫头此行是来治水赈灾的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我在白鹿县这一亩三分地还能说得上话。”
秦昭琼拱了拱手,“治水事务上倒是没什么特别的。
白鹿县管理得极好,说句实在的,我这一路走来,还没有遇上如此令我省心的地方。”
朱松闲笑笑,“严文远还是有些本事的,我虽是个虚衔王爷,但也听说过他的贤名。”
“正是了,昨日巡视了一番,井井有条、思虑周全。
正因如此,昭琼有个不情之请……”
说到这里,她适时表现出些许的为难,好像羞于启齿的模样。
秦昭玥这时摆了摆手,主动接过了话头,
“王爷,我长姐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其实是为我求的。”
“哦?有什么事儿,但说无妨。”
秦昭玥早就想好了说辞。
无非就是之前遭遇刺杀受了惊吓,本身又懒散,想要在白鹿县休养一阵子。
本来打算住在州衙安排的宅子,可是五哥说王爷是个最和善的,于是想要寄居一段日子。
朱松闲闻言蹙起了眉头,“你们遭遇了刺杀?”
秦昭玥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胸口,“可说呢,我遇着的还好,长姐都被刺了一刀。”
“没事吧?要不要我请府医来看看?”
秦昭琼连忙道谢,“不必了,我久在军伍,受伤是家常便饭,只不过连累了六妹妹。”
说着话她视线扫了扫,朱松闲明白这意思,当即屏退左右。
“王爷,布局出手之人是术士,若非我身边有璇玑卫守护,如今怕是已经……”
朱松闲眯起了眼睛,隐隐见风雷,“竟是那群人,可查到了跟脚?与天衍宗有关?”
“尚不可知,我从未与他们打过交道,虽已传信回京,但也想问问王爷。”
朱松闲叹了口气,面带回忆之色,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们不清楚也正常。
先帝在位时,辟天衍宗宗主为国师,当时可是风光得很呐。
在京城时我曾见过不少术士,测算推衍也就罢了,他们竟有操控人心之能!
若非当时一部分朝臣极力反对,先帝甚至想要将天衍宗立为国教。
当今陛下继位之后立刻取缔国师,将天衍宗术士驱逐凤京,我是支持的。
没想到十四年过去了,他们非但没有收敛,竟然还敢刺杀皇嗣,简直就是找死!”
俩姐妹同仇敌忾,暗地里其实都在观察睿王的表情。
秦昭玥受上辈子影视剧和小说的熏陶,多少懂点微表情。
不管准不准吧,反正是懂点。
从她的角度来看,睿王的情绪没有任何违和的地方。
愤怒、追忆,包括身体语言,毫无破绽。
昨夜她们五人一起分析案情,其中有一种最可怕的推测:盗采私造、刺杀和劣币是同一伙势力。
有兵甲、有实力、有钱,除了人之外,“反”的一切要素都够了。
可见姐妹俩从刺杀中幸存有多重要,若是激起民变,逼着人不得不反,大乾顷刻就会陷入风雨飘摇之中。
那话又说回来了,这么重要和危险的事儿,她秦昭玥要十万两过分吗?
这钱还是她撬出来的!
再说回睿王,就算他与这些事情无关,仅仅是劣币案幕后元凶,其对白鹿州的掌握也异常恐怖。
秦昭玥姐俩被刺杀的事儿,无论是在河堤高坡还是县衙门口,目睹的人都不少。
他就真的一点消息都没得到?秦昭玥是不信的。
既如此,至少有七八成的把握睿王是在演戏。
哎……果然不是好对付的。
“王爷,”秦昭琼沉着嗓子问道,“以您对术士的了解,能否猜到他们刺杀皇嗣的缘由?”
朱松闲并未第一时间作答,沉吟片刻才开口:
“我离开凤京太久,早已不知政事,无凭无据的很难猜测。
不过以我对术士的了解,他们推衍命格,下及百姓,上至国运。
既然敢冒大不韪刺杀皇嗣,所谋的绝非一人一城。”
秦昭琼点了点头,“王爷所虑与我不谋而合。
总而言之,刺杀之患未去、无力照看弟弟妹妹,故有个不情之请。”
朱松闲已经听懂了言外之意,“放心,就让他俩在我庄园住着,不过添两双筷子的事儿。”
“王爷,昭琼需得言明,此事有风险……”
“哎,”朱松闲摆了摆手,“我这人最是怕死,当年离京之时就带了不少得力护卫。
这十几年啊也培养了不少护院,人在我这儿安全无虞。
大丫头,你不妨也先在庄园住下,待京中传来消息再议?”
秦昭琼站起身来躬身行礼,“治水之事刻不容缓,也是陛下交给我的差事,须臾不敢怠惰。”
朱松闲闻言略微摇了摇头,“你啊,倒真有几分陛下当年的神采。
罢了,你既有此志向,我也不要强留,还需多加小心。”
“谢王爷!”
尚未到午时,可秦昭琼却就要离开。
秦景湛咬着牙迈步向前,“长姐,怎可如此,我……”
“好了,”秦昭玥主动拦下了他,“我俩留在长姐身边,你觉得是你比较有用,还是我比较有用?”
秦景湛怔愣,当即就想说是他自己,好歹独自带兵前来白鹿州放粮。
这话叫他如何明说?只能讪讪开口,“你吧……”
秦昭玥大手一挥,“错,我俩都没用,留在长姐身边全是拖累。”
秦景湛:……
说你自己得了,说我干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