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的嗡鸣声还在持续,墙壁上的血字却已经暗淡下来。空气中那股奇异的能量波动像是退潮时的海水,缓缓从众人的皮肤表面褪去。
“刚才那是……系统的反馈?”唐翎摸了摸手臂上残留的刺痛感。
“它在适应。”苏泠的声音很轻,但每个人都听见了,“就像我们一样。”
江璃低头看了看手腕内侧那个黑色符号,不动声色地将袖子往下拉了拉。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掐了一下那里,仿佛想确认是不是幻觉。
裴策靠在墙边,手里把玩着一枚硬币,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专注:“所以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到底是在训练自己,还是在训练它?”
陆骁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肌肉仍然紧绷,但他已经能控制住那种失控的冲动了。
“不管是谁在训练谁,”他低声说,“我们都不能停下。”
骨蝉站在角落里,骨骼装甲已经开始缓慢收回,复眼结构渐渐隐没回瞳孔深处。他看了众人一眼,语气冷淡:“那就继续练。”
钟离熵合上笔记本,站起身来,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但我们得有个计划。光靠情绪训练,撑不了多久。”
空气中的焦味还没散尽,地板上还留着几道火焰烧灼的痕迹。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只有裴策手中的硬币不断翻转,在掌心发出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合作吧。”江璃忽然开口。
所有人都看向她。
“赎罪派、堕落者、观测组——我们不能再各自为战了。”她的声音不急不缓,却带着某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刑堂在进化,如果我们再各自揣着秘密,迟早会被它吃干抹净。”
“你是说……资源共享?”裴策挑眉。
“对。”她点头,“你们有你们的情报,我们也有我们的发现。与其藏着掖着,不如把所有线索拼起来,看看能不能找到真正的突破口。”
“听起来不错。”唐翎双手抱胸,“问题是,他们愿意吗?”
话音刚落,房间的门无声滑开。
一个身穿深灰色制服的男人走了进来,背后跟着几个身影模糊的人影。他们的胸口都佩戴着相同的徽章——一只被锁链缠绕的眼睛。
观测组来了。
“看来你们已经意识到问题了。”男人走到中央,目光落在陆骁身上,“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陆骁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看了裴策一眼。
裴策笑了笑,手指一弹,硬币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稳稳落入掌心。
“说吧,你们知道什么?”
观测组的男人点点头,从口袋中取出一块小型投影装置,按下按钮后,半空中浮现出一张复杂的图表,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和符号。
“这是刑堂的核心算法模型。”他说,“我们一直在试图破解它,但每次接近真相时,系统都会自我重构,就像是……有意识。”
“它的确在学习。”苏泠轻声道,“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我们这边也发现了异常。”另一个观测组成员开口,“罪业值的计算方式似乎不是固定的,而是根据玩家的情绪反应动态调整。”
“也就是说,”裴策眯起眼睛,“它不仅是在惩罚我们,它还在观察我们怎么应对这些惩罚。”
“然后优化下一次的‘测试’。”江璃补充。
一阵沉默。
“那我们就让它看个够。”陆骁突然开口,眼神锐利如刀,“但它看到的,必须是我们想让它看到的。”
“你的意思是?”观测组的男人皱眉。
“演一场戏。”他说,“让刑堂以为我们在崩溃,实际上我们已经在布局。”
“这太危险了。”对方摇头,“如果系统识破了呢?”
“那就别让它识破。”江璃轻笑一声,指尖轻轻划过手腕,一滴血缓缓落下,却没有释放毒素,“我们可以制造虚假的情绪峰值,让它误以为我们正在走向失控,而实际上——我们早就准备好了下一步。”
“你怎么做到的?”裴策问。
“实验室里的老把戏。”她看着那滴血慢慢渗入地板,“他们教我如何伪装恐惧、痛苦、愤怒……甚至爱。”
“你是在告诉我们,你一直都在演?”唐翎瞪大眼。
“有时候是,有时候不是。”她抬眼看他,“但这并不妨碍我现在告诉你们——我们可以骗过刑堂。”
观测组的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如果你们真能做到这一点……”男人缓缓开口,“那我们愿意配合。”
就在这时,江璃的手腕忽然传来一阵刺痛,那个黑色符号开始隐隐发烫。她咬住牙关,没有出声,只是悄悄将手藏进了衣兜。
“还有件事。”骨蝉突然开口,“堕落者那边,最近好像也在找我们。”
“他们在找什么?”陆骁问。
“一个通道。”骨蝉低声道,“通往刑堂核心的通道。”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
“那就更得合作了。”裴策收起硬币,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毕竟,三支队伍,三条线索,一个目标。”
“问题是,”唐翎环视四周,“我们怎么确定彼此不会在关键时刻捅刀子?”
“很简单。”江璃站起身,走到房间中央,伸出手,“从现在开始,我们轮流掌握关键情报,谁负责哪一部分,谁就暂时拥有主导权。”
“听起来像个赌局。”裴策笑出声。
“本来就是。”她淡淡道,“赌赢了,我们活下去。赌输了,大家一起变成刑具。”
没人说话。
片刻后,陆骁第一个伸出手,手掌贴上她的。
接着是骨蝉、唐翎、裴策、钟离熵……
最后,观测组的人也加入了这个奇怪的“契约”。
六只手叠在一起,像是一座即将点燃的塔。
“那么,”裴策笑着开口,“第一轮,由谁来主导?”
江璃没有回答,而是抬起手腕,那滴血已经彻底渗入地板,在地面留下了一道诡异的纹路。
“由它决定。”她说。
下一秒,地板上的血迹忽然开始蠕动,勾勒出一个陌生的符号。
那符号,和她手腕上的如出一辙。
空气骤然凝固。
“这不是刑堂的标记。”钟离熵低声道,“这是……另一种东西。”
“你们有没有发现,”苏泠忽然开口,眼神有些恍惚,“这些符号……看起来有点像我们在前几轮轮回中见过的某个图案。”
“哪个?”裴策追问。
“……忘了。”她皱眉,努力回想,却只记得那图案曾经出现在一面镜子里,镜中映出的不是她的脸,而是无数个穿着不同服装、表情各异的“她”。
“等等……”江璃忽然抬头,声音压得很低,“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地方,有点不对劲?”
她的话刚说完,天花板上的嗡鸣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比之前更加低沉,更像是某种庞然巨物的心跳。
“它醒了。”骨蝉低声说。
江璃的手腕忽然剧烈疼痛,那个黑色符号像是活过来一样,在皮肤下蠕动。
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冷静,却忍不住看向地板上那道血痕。
那符号,正缓缓浮现新的轮廓。
一个倒置的三角形,中间嵌着一只睁开的眼睛。
这时,她发现钟表指针在倒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