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就直接搁置!”古长春听完,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给出了自己的建议,语气带着几分基于政策把握的底气,“这种事情,在省里闹得再大,最高也只能捅到您这里为止。
他们难道还敢继续往中央发?那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吗?
现在中央三令五申,强调深化改革、扩大开放是基本国策。
谁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提什么‘挖社会主义墙角’,那本质上就是在反对改革开放,是在开历史的倒车!
到时候,即便咱们不动手,上面为了维护改革大局,也绝不会轻饶了这些带头闹事的人!”
他身为省国资委的一把手,对中央政策的理解和把握,远比地方上的其他机构领导要深刻和敏锐得多。
也正是因为有这份底气,他之前才敢力主拿出省城三家经营困难的老牌国企进行转售试点。
甚至后来在私下里....
他也默许,甚至推动了国资局将那个名存实亡的“自行车二厂”生产牌照卖给顾方远。
因为他清楚,这是符合改革方向的探索。
若是倒退五年,回到1979年以前那个氛围下....
他干的这些事,随便拎出一件来,都足够被扣上大帽子,甚至可能有更严重的后果。
但如今改革开放已经彻底落实,那就要跟着党走才是正确道路。
古天明自然明白,大儿子这番话背后的逻辑和基于政策层面的自信。
他疲惫地摆了摆手,打断了儿子的话。
声音带着一种更深层次的忧虑:
“这件事,和你想象的不太一样,性质更复杂。最近这几年,私人企业如同雨后春笋般爆发式增长,活力是有了,但也带来了一系列新问题。
那些私人企业不仅是在终端市场抢占国有企业的销售份额,更关键的是,在上游的原材料争夺上也变得越来越激烈,出价更高,条件更灵活,很多国有厂子根本争不过。”
他用力吸了一口烟,仿佛要将满腔的愁绪都吸入肺中:“买卖国有企业,资产转让,这还是摆在明面上,大家都能看得见、能讨论能监管的事情。
更棘手的是那些水面下的问题!很多私人企业为了快速提升自身产品的竞争力,除了争市场、抢原料,甚至不惜花费重金,明目张胆地挖国企单位的技术骨干和管理人才!
导致很多国企关键岗位空缺,技术流失,甚至连正常的科研和生产秩序都受到了严重冲击,有些项目都快进行不下去了!”
古天明将烟头狠狠摁灭在早已不堪重负的烟灰缸里。
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语气沉重而无奈:“我身为省长,封疆大吏,守土有责。
既要坚定不移地推进改革开放,释放经济活力,又要确保国民经济支柱的国有企业能够稳定运行,不能出大乱子。
现在这个问题就摆在这里,我必须想办法找到一个平衡点,找到一个解决之道。
否则,长此以往,必定会生出更大的乱子,影响到全省的发展大局。我现在……就是头疼在这里,进退两难啊!”
古长春听着父亲的剖析,眉头也跟着紧紧皱了起来。
意识到问题的复杂性和严重性远超他最初的想象。
“爸,听您这么一说,这……这简直就是一件无解的矛盾体嘛!”他下意识地又给父亲递了一根烟,自己也点上一根,深吸了一口,
“如果出手强行阻止私人企业的这些市场行为,那就等于是在给改革开放踩刹车,是在逆流而动;
可如果完全放任私人企业这样‘无序’竞争下去,凭借其灵活的机制和强大的利益驱动,必定会导致大量国有企业人才流失、技术失密,最终无法正常开展工作,动摇根基。”
他吐出一口烟雾,语气也变得凝重起来:“当下的情况是,改革开放的大政方针至关重要,必须坚持;
但国有企业作为国民经济的主导力量,其稳定和发展同样不可被替代,关系到国计民生和社会稳定。
这确实需要‘徐徐图之’,找到一个稳妥的过渡办法。
如果简单地搞一刀切,无论切向哪一边,都肯定会引发巨大的连锁反应和社会问题。这……这的确是个天大的难题,非常难搞。”
“你这不是废话嘛!”古天明没好气地白了儿子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烦躁和失望,
“这些情况我难道不清楚?我就是因为找不到这个‘徐徐图之’的办法才在这里发愁!你说了一堆,跟没说一样,一点屁用都没有!”
古长春被父亲训斥得有些尴尬,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刚想辩解说自己对这种事也确实无能为力,毕竟这是宏观层面的体制机制问题……
突然!
一个名字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猛地从他脑海中蹦了出来——
顾方远!
这个名字让他瞬间精神一振,眼睛骤然亮了起来。
仿佛在迷宫中看到了一线曙光。
“爸!咱们找不到解决办法,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们长期在体制内,思维有局限,对私人企业的内部运作、他们的核心诉求和可能的发展路径了解得不够透彻。
所以找不到那个既能保障国企利益、又能促进私企健康发展的‘替代方案’或者‘共赢模式’。”
他越说越兴奋,身体不自觉地前倾:“既然咱们自己关起门来想破头也找不到办法,那为什么不去找‘那个最有能力找到办法的人’来帮忙呢?他或许能提供一个我们完全想不到的视角和解决方案!”
“你是说……?”古天明脑海中似乎有什么关键的信息一闪而过,但他因为焦虑和疲惫,一时没能立刻抓住儿子所指的具体人选。
只是疑惑地看着儿子,等待下文。
古长春没有卖关子,直接说出了那个在他心中如同解题钥匙般的名字:
“顾方远!爸,咱们江南省要说谁最了解私人企业的运作、困境和未来,顾方远要是认第二,绝对没人敢认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