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洞下,两侧照进来的灯光照亮了一小片黑暗。
一个酗酒者呈趴着的姿势,正陷入沉沉的昏睡之中。
而不远处,一个孩子和一个少女正面对面安静地坐着,这般场景,共同交织出了一幅透着奇异氛围的画面。
罗素娟压抑了内心许久的情绪,脸上满是苦涩,这才缓缓开口说道:“你真的不该去理会我爸的,你不了解他,一旦他耍起酒疯来,真的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那场面根本无法预料。”
苏灿露出一脸无奈的神情,叹口气说道:“我一开始其实也压根不想去管这事,但当时的情况实在让人没办法坐视不理啊。你不知道,他当时死死拉住了两个武馆的女生,硬是不让人家走,那种情形下,我总不能装作没看见就这么不管吧。”
罗素娟听闻此言,眼神愈发黯淡下来,她轻声唤道:“灿灿....真的很感谢你,可是你真的不该来蹚这趟浑水的....他不过就是个没救的酒鬼罢了,我真的不想因为他而影响到你,你明白吗?”
“但事实的情况是,他已经实实在在地影响到我了。”
苏灿语气毫不客气,直截了当地说道,“你都不知道,你爸都快要闹到武馆去了。我就想问,你是不是为了多接些单子,最近都一直没回家啊?看这情况,你是很缺钱用吗?”
罗素娟眼神微微一转,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了别处,紧接着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嗤笑,开口道: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摊上这么一个老爸,谁能不缺钱?!”
说到这儿,罗素娟的嘴角微微抽搐,只感觉嘴巴里泛起一阵苦涩:
“你知道我妈跟着别人跑了之后,他已经多久没出去工作了吗?整整三年啊!家里原本就不多的那点家底,早就被他拿去换酒喝了!要是我不出来挣钱,一家人怎么吃饭?我的学费又该从哪里来!”
此时,罗素娟的情绪明显激动起来,她一边诉说着,一边满脸痛苦地将目光投向了身旁的父亲。
“家里的各种家具,就连睡觉的床都被他拿去卖了换酒。要不是房子的产权他没权限卖掉,恐怕我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了。苏灿,像你们这种生来就顺风顺水的天之骄子,根本就不会懂我这种处境。”
在目睹了苏灿那惊世骇俗的武道天赋,又见识了陆行枭这般天赋卓绝且家境优渥、宛如天之骄子般的存在后,罗素娟只觉现实如同一面冰冷且坚硬的高墙,横亘在她的面前,残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回想起那段最为艰难的时光,她孤立无援。
彼时的她,完全没有属于自己的存钱门道。
靠着兼职打工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她宁可一分不剩地花光,而后才无奈地回到那个冰冷的家。
她太清楚了,若是把钱存下来,准会被嗜酒如命的父亲拿去买酒,那钱也就如同打了水漂,再也要不回来。
既然如此,倒不如自己花掉,好歹还能换来些许短暂的满足。
好在,经过无数个日夜的咬牙坚持与不懈努力,她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小金库。
看着那一点点积攒起来的钱,就如同看到了黑暗中闪烁的微弱曙光,她满心期许,以为生活终于要迎来转机。
可命运却好似和她开了一个无比残酷的玩笑,没钱买酒喝的父亲,竟如同饿狼嗅到了血腥味一般,径直找上了她视若救命稻草的苏氏武馆。
那一刻,恐惧如同汹涌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她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了,一旦事情失去控制,闹得不可开交,她将失去苏氏武馆这个唯一的庇身之所!
“高一高二的时候,我也没想明白,浑浑噩噩,觉得虽然家里一团糟,但只要来到武馆就还能过下去,我还在努力,心底还藏着个不切实际的梦,盼望着能在武道高考中打个漂亮的翻身仗,就此改写命运。但高三了,我明白了.....”
罗素娟目光投向一旁依旧处于昏睡状态的罗毅,神情满是疲惫与无奈,嘴唇微微颤抖着,艰难地开口说道:
“无论我付出了多少努力,怎样竭尽全力地挣扎,似乎都无法真正摆脱原生家庭给我带来的重重束缚。
像我这样,虽说有着那么一点点武道天赋,然而却又并非出类拔萃,最怕的就是开拓了眼界之后,才惊觉自身的能力根本无法追上内心日益增长的欲望。
我心里清楚,我和你们大家不一样,以我这点天赋,想要仅仅依靠自己的力量去改变命运,那简直是难如登天……”
“而且我专门去仔细查过了,我爸现在这种状况,早已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酗酒行为了,确切地说,这已经演变成了一种心理疾病。
据说,要是能够请来超凡武者亦或是异能觉醒者,凭借他们那超凡的意志,施展催眠,就能够短暂地抑制住我爸的这种病症。
要是能进行长期治疗的话,说不定还有机会将这病根彻底根除。但问题在于,想要请得动超凡武者出手帮忙,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准备一大笔钱……”
生活仿若一片浓稠的泥潭,绝非因某一件孤立的“不顺”之事而深陷。
它是由无数事件彼此勾连,一环紧套着一环,错综复杂地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人死死困在其中。
于罗素娟而言,命运的所有枷锁,皆起始于罗毅。
每一个因罗毅而起的变故,就如同一个个紧密相连的环,看似各自独立,实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到了最后,这些环就像一条条无形的绳索,悄然间都套在了她的脖颈之上,越勒越紧,让她难以喘息。
苏灿静静地坐在一旁,默默聆听着这一切。
他没有出声打断,只是安静地看着罗素娟,思绪却在脑海中翻涌。
此时,他的心中唯有一个感慨:果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在这样糟糕透顶的家庭境况之下,每日被生活的琐碎与不幸重重包围,前世的罗素娟会走上“叛徒”那条歧途,似乎也并非难以理解之事了。
“你如今靠着武馆的薪资,再加上那些兼职挣来的钱,养活自己应当不成问题了吧?”
苏灿冷不丁地开口问道,声音在这略显昏暗的氛围里,无端地添了几分凉意。
罗素娟像是被这话猛地击中,整个人一滞,下意识地应道:“是能养活自己,可……”
苏灿没等她把话说完,那冷峻的话语便如同一把锐利的刀,再次斩断了她未尽的言辞:“如此一来,问题就清晰明了了。你当下所受的所有苦难,满心的烦恼,追根溯源,都来自于一个人——你的父亲。”
他微微眯起眼睛,眼神里透着洞悉一切的寒意,“他恰似那依附在你身上的寄生虫,又如同散发着祸端的病毒源。这次就算你艰难应付过去了,保不准下次他又会给你惹出些意想不到的乱子。不过,也有个好消息,这一团乱麻,你只需解决他这一个线头就行。”
罗素娟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猛地抬起头,双眼瞬间瞪大,眸中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