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卿寻了件高领披风将颈上痕迹挡住,跟着玉雯来到下人房,
连竺凑热闹,拉着连翘也跟了过去。
屋门口围着丫鬟,护卫挡在门口不让人进去,
“县君。”
领头的护卫拱手行礼,将里面情况告知:“死的是二等丫鬟芍药,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陆言卿点点头,探究目光在周围几个丫鬟脸上划过:“与她同屋的是谁,发现她上吊的又是谁。”
“回县君......和芍药姐姐同屋的是奴婢。”角落中,一丫鬟畏畏缩缩出声,脸上还带着惊惶未定,
玉雯看出陆言卿不知这个丫鬟是谁,凑到陆言卿耳边低声解释:“这丫鬟叫牡丹,是一同买进来的二等丫鬟。”
“尸身也是奴婢发现的。”
牡丹怯弱地缩着脖子跪在院中,眼泪含在眼眶中打转:
“玉雯姑娘让奴婢和芍药姐姐在耳房伺候,一个时辰前芍药姐姐说回屋取些东西,奴婢见她迟迟未归,怕被嬷嬷发现责罚,就想偷偷回屋催催她,不成想......”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点欺瞒,还望县君明察。”
牡丹哭诉的间隙,连翘已经将尸身检查完:“县君,丫鬟身上没有别的伤痕,看起来应当是悬梁自尽。”
“畏罪自杀?”
陆言卿忽地笑出声,眼神冰冷:“那她时辰选的还真是凑巧,我刚发现问题,还没来得及抓她审问,她就上吊自杀了。”
“究竟是胆小呢,还是胆大呢?”
红唇讥讽地弯了弯,她冷然道:“拿我名帖报京兆府吧,就说有丫鬟向本县君投毒,被发现之后畏罪自杀,让京兆府派人来查一查,看看她有没有同伙。”
陆言卿拨弄腕间玉珠,叮嘱:“记着,报官的动静有多大搞多大,”
先前下药替嫁的传闻早已在街头巷尾传得沸沸扬扬,虞灵精心伪装的贤妻良母形象被撕裂出一角,
如今新增丫鬟下毒谋害主子的桥段,想必街头巷尾又会热闹一段时间。
身上沾染的虱子多了,虞灵再怎么洗,也难洗干净身上的污名。
护卫一路打马疾驰,叫嚷着县君性命攸关,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跟着簇拥到京兆府,
“兄台,可知发生什么大事了?”
“嘿!还能有什么!忠勇侯府那位县君被丫鬟下毒谋害!听说差点就中药死了!”
再往后传,谣言变成陆言卿被继母下毒,命悬一线危在旦夕。
京兆府尹周兴一阵头大,实在是不想管忠勇侯府这点破事,
“京都随手一抓就是个官儿,哪家后宅没点肮脏之事?那么多府邸,也没见有哪家将后宅争斗捅到衙门来!”
古人云,家不平何以平天下,
当官的都十分爱惜羽翼,内宅纷争捂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捅到堂前,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
“忠勇侯那个死装货不是最好面子的吗?这会儿怎么缩着乌龟头不露面儿了?”
周兴背着手在衙内来回踱步,气得吹胡子瞪眼:“管天管地,管人拉屎放屁!老子屁大点官,夹在中间净受这些窝囊气!”
京都各府之间的关系如蛛网一般纵横交错,错综复杂,
稍有不注意,就会得罪一大圈人。
忠勇侯府就是个大麻烦!
忠勇侯攀附宋家,想成为三皇子党羽,博一个从龙之功。
而他的女儿如意县君,是皇后义女,板上钉钉的太子党!又是手握兵权的成王未婚妻!
难!太难了!
师爷见周兴跟个陀螺一样揪着胡子在后衙来回转,忍不住出声询问:“大人,那这案子究竟接还是不接?”
“你个呆货!当然要接!”
周兴一巴掌拍在师爷脑门上,恨铁不成钢:“你这榆木脑袋,跟了本官这么久,一点长进都没有!那护卫一路叫嚷着来,半个京都的人都知道了,要是不接,明日一早言官弹劾的折子定会出现在内阁桌案。”
“可这也太得罪人了......”
师爷揉着脑门,一脸苦瓜色:“选谁都会得罪另一方。”
“本官当然知道。”
周兴眸子转了转,忽地笑开:“这样,你跟着衙役一起去,一会儿.......”
*
后院动静瞒不过虞灵,
听吴嬷嬷描绘陆言卿报官的动作后,虞灵将瓜子壳扔进瓷碟,不屑道:“让她报,那粉里什么也没有,本夫人倒要瞧瞧她声势浩大的报官,最后能查出个什么来。”
“县君那青瓜瓤子就算是想破脑袋也猜不到夫人后手是什么,她这是自己挖坑埋自己,”
吴嬷嬷讨好地替虞灵捶腿,吹捧道:“等衙役从芍药床铺下搜出血书,她就算是长了十张嘴也洗不清恶毒名声。到时候夫人再添把火,保证成王对她避之不及。”
“陆言卿敢不管不顾断了明儿的腿,靠的不就是成王这门婚事吗,本夫人倒要看看,没了这门婚事她还能得意到哪里去。”
算计陆言卿名声毁她婚约不过是顺手而为,
是用来迷惑陆言卿的手段,
虞灵摸着后背布条,眸光阴冷:“这些都是次要的,要她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只有陆言卿死了,她和她的儿女才能高枕无忧,忠勇侯府还有萧岚陪嫁嫁妆才能真正属于她,
她这些天所受到的屈辱痛楚才能被抚平。
她冷哼:“一大一小都是令人厌恶的贱货!”
一想起萧岚那张脸,虞灵忽然食欲全无,
她兴致阑珊地将瓜子扔到一旁,看向吴嬷嬷,阴郁道:“我让你布置的事情,布置好了吗?”
吴嬷嬷连连点头:“夫人放心,都安排妥当了,老奴亲自找的人,盯着他动手的。”
“那就好,还是你贴心。记着将我吩咐的后手也一并准备着,陆言卿这小贱人和她那死娘一样命硬,如果她侥幸避开这劫,立马将后手接上”
虞灵满意点头,抽出帕子擦拭手上残渣,起身捂着唇笑得开怀:
“走吧,让我们一同去芳园看看热闹,看咱们家聪慧过人的如意县君是如何作茧自缚,将自己玩儿死的。”
她走了几步,忽地想起来:“险些忘了,派丫鬟去通知姝宝一声,她会喜欢的。”
“人呐,最可怕的不是生的愚蠢,而是自作聪明,误以为自己可以天下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