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卿不信贺锦书人品,但信他手下番子,
按捺住心中急切,她命连翘将彩霞带走,同吴嬷嬷关在一起,安排些人手严加看管。
贺锦书说到做到将手上一队人马借给陆言卿驱使,解决了她的燃眉之急。
手上有了可用之人,
陆言卿不再畏首畏尾,将连翘手下的小队分成三份,
一队负责监视虞灵,寻找她放印子钱的证据,顺带查当年被虞灵赶走的老仆下落。
另一队被编为明面上的护卫,待几日后护她去护国寺,
“县君明知继夫人在护国寺路上安排了伏击您的马匪,为何非要以身试险?”
玉雯试图阻止,劝道:“实在是太冒险了,咱们手上已经有继夫人作恶的证据了,您不如等一等,报仇也不差这一时。”
“我心中有数。”
陆言卿摆摆手,示意玉雯不要再劝:“皇权是我们无法攀越的山,虞灵攀附皇贵妃成为她手中对付我的刀,我心中总是不安宁,”
虞灵自身精通内宅手段,如一尾隐藏在暗处的毒蛇,伺机而动想要她的命,
她身后又有备受恩宠的皇贵妃撑腰作为退路,
如果皇贵妃执意要保住虞灵,单是这些小打小闹的罪名,根本无法将虞灵彻底铲除。
就如下毒一案,
证据确凿,丫鬟也指认了吴嬷嬷,
她以为刑部尚书刚正不阿定会彻查到底,不成想刚正在皇权外面不堪一击,
人证物证俱全,人人都知幕后主使是虞灵,可最终却只得一个恶仆心怀怨恨,设计谋害主子失败后,畏罪自杀的结果。
“我只盼着虞灵的罪名多些再多些,多到皇贵妃都护不住。”
起身望向屋外,陆言卿清澈瞳眸印着翻滚的黑云,
“现在是我最好的机会,虞灵并不知道吴嬷嬷被我救下,也不知我提前得知了她的全部算计。”
以自身入局作饵,博一个让虞灵再无法翻身的弥天大祸。
“护国寺一行,我定要将天幕捅破一角,让虞灵的恶毒无所遁形。”
*
雪花般的帖子瞒过正房悄悄从芳园飞出。
湖面平静,底处暗潮汹涌。
“县君,林姑娘递来帖子,想约您过府做客。”
玉雯口中的林姑娘是林家三姑娘林玉檀,林胥的嫡亲妹妹,
因为林胥的关系,她们也处成手帕交。
陆言卿从桌案中抬头,接过玉雯手中的烫金花帖,
花帖面上是林玉檀的娟秀字迹,
【如意县君亲启】
打开时,一张叠起的信笺从中飘落,
她将信笺捡起,末尾私印显眼,
葫芦形的印泥上,林佑之三字狂放不羁。林佑之,林胥的表字。
不是林玉檀想约她,是林胥。
指尖按压朱红印记,陆言卿心跳兀地慢了一拍。
寻常的问候语,并未写下相约缘由,只说明日清晨不见不散,
“县君要去赴约?”
玉雯见陆言卿拿着帖子发呆,笑道:“听闻林姑娘和太保家的公子好事将近,莫不是想同县君说说小女儿家心思。”
“不是她,是表兄。”
陆言卿将信笺叠起,从书架取出装信的木匣子将信笺放入,
“表兄借定玉檀的手约我去林府,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想告诉我。”
林胥担心以他的名义相约会给自己带来不好的名声,所以绕了一圈,让林玉檀发帖。
这份细心呵护的温柔妥帖让陆言卿眼眸弯了弯,心像是泡在温水中,
若是换做贺锦书那人,
要么不管不顾让人直接将车堵上门,要么就是派人将她直接掳过去,才不会顾及她的名声。
呸!
好端端的怎么又想到贺锦书!
真晦气!
陆言卿上扬的唇坠了坠:“既然是上门做客,空着手去不妥,玉檀喜欢稀奇之物,你去库房挑一件泊洋品包起来。”
*
翌日,
憋了一夜的蒙蒙细雨洒下,天地皆笼在白雾之中。
陆言卿随丫鬟一进垂花门,就见梳着双鬟髻的少女伸着脖子张望。
“如意!”
见着她,林玉簪迫不及待迎上来,发带上坠着的金铃随着她的跑动响起清脆声响,
“如意莫怪,雨天本不该扰你走这一遭,实是哥哥催得急。”
林玉檀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一见面就亲热的挽着陆言卿胳膊,贴着她肩膀低声埋怨:
“哥哥这次回来变得越发古板了,你是她表妹,直接约你也不是大事,却非说对你不好,指使我发帖。”
“表兄考虑周全。”
陆言卿微微一笑:“如今京都关于我的流言不少,表兄俊彦英才,与我扯上关系不好。”
“如意,我......”
听陆言卿轻描淡写说起最近之事,林玉檀突然语塞,脸上划过愧疚:“对不起.......”
她知道陆言卿的丫鬟曾上门求救,也知陆言卿近来处境艰难,孤立无援。
她自喻是陆言卿的至交好友,却在陆言卿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袖手旁观,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属实是背信弃义之举。
“娘不让我插手,将我禁足在院中,直到哥哥回来才将我放出来。”
林玉檀耷拉着脑袋,兀地焉吧下去:“如意,你骂我吧。”
“不是你的错,别放在心上。”陆言卿安抚地拍了拍挂在臂上的手:“都过去了。”
说到底,林玉檀只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即便她有心相帮,依靠自身也无能为力,
大成重孝道,生养之恩大于天,
她和自家父母亲闹翻对峙于人前,已属于惊世骇俗之举,
林家书香门第,信奉儒学,自然会对她的行为不满,
林夫人阻止林玉檀掺和也是她意料之中的事。
她本以为林夫人会让林玉檀与她断了联系,不成想竟同意林玉檀邀她过府。
即便她释然,可林玉檀依旧沉浸在沮丧自责的情绪中:“可我心中过不去。”
“表兄之前突然说要出门游历,我还以为要走个两三年,不成想突然回京了,”陆言卿扯开话题,好奇道:“可是被首辅大人召回来的?”
林玉檀被心思单纯,被陆言卿一问,立马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家中发生的事情全讲了出来。
“才不是,哥哥是自己想要回来的,连个消息都没给家里送就回了京都,娘和爹爹看到哥哥回来都惊讶坏了,”
“没回来之前,娘总惦记哥哥,可一回来就吵起来了,昨日娘被哥哥气得哭了半宿。”
林玉檀挽着陆言卿边走边说,铃铛发带随着她活泼的动作叮铃铃响了一路,
“娘想让哥哥娶王世伯家的婉音姐姐,可哥哥就是不同意,一会儿你见着哥哥也帮着劝劝,比起二公主,我宁愿哥哥娶婉音姐姐,可哥哥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死活不愿。”
“一会儿见了哥哥,你也帮我劝劝,婉音姐姐温柔娴静,定是好相处的嫂子。”
曲折游廊中,少女相依而行,
林胥撑着伞,目光不受控制落在陆言卿身上,
少女耳畔轻晃的红色琉璃珠隔着雨幕晃进他心尖,乱了心湖。
似是他的出现扰了廊下静谧,
林胥见林玉檀手指了指,紧接着陆言卿侧身望来,狐狸眼弯了弯,
“表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