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互相对视，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茫然。
算了，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想不通的事，忘了吧。
苏浅心里像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小鹿，走在熟悉又陌生的乡间小路，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
近乡情怯一词，用来形容现在的她，无比贴切。
近了，快到了。
她停住了脚步。
望向坐在熟悉的泥瓦房门口，那个吊儿郎当的少年。
他嘴里咬着一根狗尾巴草，懒洋洋翘着二郎腿坐在板凳上沐浴阳光。
对于她的目光，他似有所觉。
唰地睁开眼，望过来。
“喂，你是谁？”
问完，他看清楚她的长相，眼睛睁得老大。
太像了，她跟宋知青。
秦谨一下子猜到了，她跟宋知青关系匪浅，“你是来找宋知青的？”
疑问句，他的语气却相当肯定。
太像了！
他看过来时那锐利的眼眸，像极与她初相识时的简向荣。
苏浅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浅笑。
她一步一步，沉稳地走到他面前，笑了笑，“不，我是来找秦奶奶的。”
以及找你。
秦谨懵了，“你找我奶奶有什么事？”
“阿谨，谁来了？”
秦奶奶迷迷糊糊听见外面的声音，慢吞吞走了出来。
啪嗒一声。
她手里拿着的破碗，摔落地上，摔成了好几瓣，小碎片散落一地。
秦谨吓了一跳，忙跳起来找扫把簸箕收拾残局，嘴里碎碎念叨，“奶奶！你干啥呢？”
“这么大个人了！”
“毛毛躁躁的做什么？”
秦奶奶回过神，讪讪道，“没拿稳，行了，别说了，你不想收拾放着让我来。”
苏浅上前几步，唇角弯弯熟络地打了个招呼，“奶奶。”
秦奶奶佯装平静，老熟人闲聊般回道，“你回来啦？”
苏浅眼尾闪过一抹晶莹。
她轻声嗯了声。
“我回来了。”
秦谨扫地的动作一顿，什么情况？
听两人寥寥几句，怎么感觉两人从前认识？
奶奶怎么会认识宋知青的姐姐呢？
而且宋知青毫不知情的样子。
秦奶奶环顾一周，很好，周围就她们三人，说什么也不怕有人听了去。
她向秦谨招了招手，“阿谨，过来。”
她看着苏浅道，“这是你妈妈。”
秦谨手一抖，像被雷劈了一样，满目不可置信地看向秦奶奶，用眼神问，您在逗我玩吗？
秦奶奶满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我没有开玩笑。”
苏浅心头一颤，柔和地看向秦谨，神色不安。
她没有想到，秦奶奶如此直接果断，把她的身份说破。
完全不给人心理准备。
秦谨麻木了，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开，开玩笑的吧！
宋知青的姐姐，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妈妈？
那，那他该叫宋知青什么？
秦谨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甩掉，抿了抿唇，嘴角抽搐，“奶奶，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他又望向苏浅，“你，你为什么要配合我奶奶？”
作弄他，很好玩吗？
这女人，太奇怪了！
这下子，轮到苏浅嘴角抽搐，她看着秦谨皱着眉，歪了歪头疑惑看向她，单纯帅气稚嫩的俊脸心思一目了然。
他的表情，像在无声质问她，“你有病吧？”
苏浅轻声解释，“你奶奶没有开玩笑，我真是你妈妈。”
“不可能！”
秦谨矢口否认。
秦奶奶叹了口气，“我们骗你干啥？”
“当年……”
秦奶奶开始回忆，当年她把脏兮兮的她捡了回家。
她不喜欢说话，村里人都说她是个哑巴。
有时候她还表现得疯疯癫癫的，让村里好事的婆子渐渐歇了问她来历的心思。
一问她，她就傻笑。
问烦了，还会捡石头砸人。
不是疯子是什么？
秦奶奶看在眼里，觉得她有点像选择性发疯，她看破没有说破。
秦奶奶收留了她，两人相依为命。
她肚子一点点大了起来，村里结过婚的女人，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
她一定是遇到了不好的事情，才导致疯了的吧？
上下三村有不怀好意的男人觊觎她，则被秦奶奶通通挡了回去。
村里的女人也有帮她说话。
她已经够可怜了。
还怀了孩子，打她主意的男人，都被女人们骂是禽兽。
连个脏兮兮的疯子都不放过，不是禽兽是什么？
大家都要脸。
自然不会偷摸摸对孕妇下手。
也怕她出事，一尸两命。
过了大半年，她生下一个男婴。
没过多久，她月子都还没出，突然失踪了，秦奶奶还找了她很久。
“事情就是这样。”
秦奶奶言简意赅，说了当年怎么遇到她，收留她，亲眼看着她生下秦谨。
秦谨还是难以接受，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
“她，她那么年轻……”怎么可能是他妈妈！
苏浅眉眼弯弯，笑了，“我已经快四十了，谢谢你觉得我年轻。”
秦谨脑子乱得很，眉头皱得更厉害，“那，那你跟宋知青……”
为什么长得那么像？
苏浅长叹一声。
“她跟我真的很像吗？”
秦谨使劲点头。
苏浅鼻子一酸，眼眶里噙着泪，“当年我说我的孩子被人换了，身边没一个人相信！”
那种无人相信的委屈，她如今仍旧记忆犹新。
她缓缓道，“在你之前，我还生了一个女儿，生完孩子后，你奶奶说，医院里不干不净，人多眼杂，她把孩子抱回家照顾。”
“当时我生完孩子大出血，只看了孩子一眼就昏迷了，当我被医生从鬼门关抢救回来，养好身体出院，已经过了一个月。”
“回到家，看见被你奶奶抱在怀里的孩子，我一眼就认出来，她不是我女儿！”
“可是，大家都说，她就是我亲生的女儿。”
“还说我大病初愈，脑子不清醒，疑神疑鬼。”
“你爸，他也不相信我。”
“我让他去查跟我同一个医院，差不多时候生孩子的家庭，谁家生了女儿，一一找上门看看。”
“他说我疯了，给他找事。”
“后来……”
秦谨默不作声听完。
心情沉甸甸的，始终难以接受，自己有个这么年轻貌美的妈妈。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找借口跑了，说是找宋知青来家里，给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