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2月2日，农历正月初八。
江尧开着车，把裴若芸送到了机场，她决定离开星港，正式开启自己的旅居生涯，旅途的第一站是云南。
这一天，恰好是江峻涛的生日。
去年的时候，还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景象。
物是人非，裴若芸心中暗悔，这一辈子自己做的荒唐事太多了。
江尧送裴若芸去值机，心中也是一阵怅然。
“妈，你散心归散心，可不能去危险的地方，不能失联，勤打电话。”
裴若芸叮嘱道：“我知道，江尧啊，钱是挣不完的，你还不到19岁，不要整天明争暗斗的。”
江尧点头。
两人挥手道别，裴若芸又拿出手机，给江尧发了条短信，只有八个字——
“晨昏寒暑，务自珍重。”
返程的时候，叶嘉凌给江尧打来了电话。
今天是灵犀公司年后上班第一天，江尧早早交代给了叶嘉凌，取一些现金，给每个员工发一个开工红包。
叶嘉凌说今天全员到岗，就等他这个老板了。
江尧说：“嘉凌，今天是我爸的生日，我上午去不了公司了，下午见吧。”
叶嘉凌说：“那你早点来，我晚上要和我妈飞美国了，早就答应她的旅游计划，推脱不了。”
“嗯，吃过饭我就过去。”江尧应道。
挂了电话，江尧将车开去了金湖苑。
……
开门的是邱春兰，她见过之前江峻涛一家的全家福，一眼便认出了江尧。
“阿姨好。”江尧微微低头，和她打招呼。
“你好，快进来吧。”邱春兰朝客厅喊：“老江，江尧来了。”
邱春兰还很年轻，一段失败的婚姻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沧桑的痕迹。
前世，江尧对她的误解颇深，他一直以为江峻涛对他冷若冰霜，是因为邱春兰从中作梗。
此时，江峻涛正在客厅的茶几上，辅导邱春兰的女儿做寒假作业，小女孩还没改口，一直称呼江峻涛“江叔叔”。
江峻涛看到江尧，有些意外，他叮嘱过江尧，平时没事尽量不要来家里。
江尧换了鞋，走过来，坐在了沙发上。
邱春兰笑着说：“你们聊。”说着拉起女儿的手，回了卧室。
江峻涛听着卧室的门关上，才开口说话，声音很小，“江尧，我和你说过……”
“爸，生日快乐。”江尧打断了他冰冷的发言。
江峻涛愣了一下，轻轻点头，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爸，你应该也知道，我开了一家公司，经营状况还不错。”
江尧拿出一张卡，递给了江峻涛，“这张卡，你还是拿着吧。”
上一次，江尧提起要给江峻涛钱的时候，被江峻涛断然拒绝了。
但这次，江峻涛显然内心挣扎，游移不定。
江峻涛问：“这么快就赚钱了？”
“是的。赚了点儿。”江尧撒了个小谎，把公司的营收提前了一些。
“这里面……有多少钱？”
“一亿。”
江峻涛微微握拳，似乎是在心里进行着一场极其矛盾的权衡。
“算是生日礼物吧。对了，中午，你们在哪儿吃饭？”江尧问。
江峻涛面露难色，“订了饭店，马上就走，她的家人也会在，还有学校里的几个同事，江尧，你去的话……不太好。”
江尧连续吞咽了几下口水，半晌，才说道：“我不去。我……我公司有事，今天开工。”
江峻涛点点头，又是一阵沉默。
江尧刚才确实想着，能不能中午在这儿蹭顿饭。
既然不方便，就算了吧。
江尧把那张卡推到江峻涛面前，“密码是您的生日。”
这一次，江峻涛没有拒绝。
客厅的气压太低了，内敛含蓄的父子俩都觉得有点喘不上气。
江尧起身，和江峻涛告别，“那我就先走了。”
“嗯。”江峻涛没有抬头，冷冷应着。
临出门的时候，江尧思虑再三，还是说道：“我妈……今天离开星港了。”
“她的病退申请也是你给办的吧？”
江峻涛上次见裴若芸，还是在医院里，她做手术的那天。
“嗯。也是她要求的。”
“确实，她没必要上班了。”
江尧拧动门把手，转过头说道：“……爸，您要是想见我的时候，您方便的时候，或者您有事需要我的时候，就给我打电话……”
连江尧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后面的称呼一直用的是「您」。
江峻涛没有看向江尧的目光，点了点头，依旧没有说话。
江尧眨动了几下眼睛，张了张嘴，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心底的一声叹息。
他迈出一大步，将房门轻轻关上，将自己关在了门外。
……
江尧向下走了一层，敲开了陈汐家的房门。
开门是徐慧敏。看见江尧，热情地招呼道：“进来吧江尧。”
“徐姨，陈叔，过年好。”江尧朝里面望了望，“小汐和陈博还睡呢？”
徐慧敏笑着吐槽：“两个人都是晚上不睡，白天不起，跟个盗墓贼一样。”
陈建功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江尧，问道：“江尧，来看你爸？”
江尧说：“嗯。刚才坐了会儿。今天不是他生日嘛。”
“我们一会儿也去给他过生日。你也要去吧？”陈建功问。
江尧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陈建功作为江峻涛最好的朋友，今天这样的场合，他们两口子是一定会去的，两人已经换好了衣服。
徐慧敏转移了话题，说道：“江尧啊，下次你来的时候提前说，我给你下厨做一桌菜。”
“好。”江尧挤出一个笑容答应着。
徐慧敏说：“我年前去你家，你妈说过了年她就要走了。”
江尧说：“今天早上的飞机，第一站去了云南。”
徐慧敏问：“那么大个别墅，现在就你一个人？”
“嗯。”
“做饭阿姨也辞退了？”
“嗯，我妈在的时候，吃饭准时，我这一天三顿都不一定在哪儿吃，不需要做饭阿姨了，以后饭店吃就行，心血来潮就自己做一顿。”
“唉……”徐慧敏叹了口气，她知道江尧现在很有钱，但刚才那一瞬间，还是有些心疼眼前这个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
陈建功看了看表，“我们也该走了，江尧，那你……”
江尧说：“我自己坐会儿，一会儿等小汐醒了，我和她说点事。”
徐慧敏接话道：“行，那我们就先上去，一会儿和你爸一起走。江尧啊，别多想……”
……
江尧看了看表，马上十一点了，这对龙凤胎姐弟还没有起床的迹象。
推开陈汐的卧室，江尧蹑手蹑脚地坐到了床边。
陈汐用被子蒙着头，只有一头浓密的黑长直秀发散落在外面。
江尧逗她，轻轻拽了拽她的一缕头发。
“哎呀，妈，你们不是要去江叔叔的生日宴吗，不用管我，让我睡会儿，我中午不吃饭。”
陈汐从被子里发出一阵闷闷的声音。
江尧笑着又拽了拽她的头发。
陈汐一把掀开被子，将脸露了出来，眼睛瞪得大大的。
“……江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