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黄城生物研究所的研讨室，藏在地下三层的恒温区，厚重的合金门闭合时几乎听不到声响。晨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浅灰色的防滑地砖上投下细长的光斑，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像跳动的银色丝线。室内的环形会议桌由整块纳米陶瓷制成，表面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十余名专家的白色防护服袖口，偶尔蹭过桌面，留下转瞬即逝的淡痕。
全息屏幕悬浮在会议桌中央，直径三米的三维染色体模型缓缓旋转，蓝色的染色体链如同被精心编织的水晶绳索，在虚拟空间中舒展。当基因工程组组长陈默用激光笔点向第 17 号染色体的某个片段时，模型瞬间迸发出刺眼的红光，“异变靶点” 四个白色大字在红光中浮现 —— 这抹突兀的红色，像一滴血落在纯净的水晶上，成了此刻所有争论的焦点。
苏睿坐在会议桌的主位，指尖无意识地轻叩桌面，发出 “嗒、嗒” 的轻响，与全息设备运行的微弱嗡鸣交织。他面前的文件袋上，“染色体异变方案 V1.0” 的标题旁，已经被他用红笔圈出五处风险标注，笔尖划过纸张的痕迹很深，边缘微微起皱。“所以，你们的方案是通过人工诱导第 17 号染色体的‘灵脉适配片段’发生定向异变，打破当前基因链的承重极限，从而实现四级基因突破？”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目光扫过陈默时，特意停顿了两秒。
陈默推了推鼻梁上的防蓝光眼镜，镜架反射出屏幕的红光。他起身走到屏幕前，手指在虚拟面板上快速滑动，调出一组柱状图：“是的，苏博士。我们在 300 只实验鼠身上进行了为期三个月的实验，其中 120 只成功诱导异变。数据显示，这些实验鼠的灵脉通道承载量平均提升 40%，基因稳定性指数能维持在 82，接近 85 的安全阈值。如果结合之前从远古巨鲸皮肤样本中提取的‘基因加固剂’—— 虽然目前只有 2 毫升，但理论上能让人体承受四级基因药液的强度。”
屏幕上切换出一段实验影像：一只通体雪白的实验鼠，被放置在透明的测试舱内。起初，它注射 0.5 毫升三级药液后，只是略显兴奋地绕舱奔跑；当注射异变诱导剂，再注入 1 毫升四级药液后，它突然抬起前爪，爪子周围泛起淡紫色的灵脉光晕，猛地拍向舱壁上的压力传感器 ——“砰” 的一声轻响，传感器数值瞬间跳到 300 公斤，相当于实验鼠自身重量的 3 倍。
“您看，这只实验鼠的寿命不仅没有缩短，反而从普通鼠类的 2 年延长到了 10 年，而且血液检测显示，它没有出现任何器官衰竭或基因变异的迹象。” 陈默的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期待，激光笔在屏幕上圈出实验鼠的脑部区域，“更关键的是，它的大脑灵脉感知区活性提升了 60%，能主动避开测试舱内的障碍物，这说明异变还增强了灵脉操控的精准度。”
苏睿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抬手示意林薇调出数据。全息屏幕上的实验影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组折线图，红色的曲线代表异变实验鼠的健康指数。“你们只展示了前期数据，却忽略了长期风险。” 他用激光笔点向折线图的第 30 天节点，那里有一个明显的向下拐点，“这只实验鼠在异变后的第 30 天，开始出现间歇性抽搐，每次持续 15 秒，每天发作 3-5 次；第 45 天，它的染色体末端出现了不规则的‘毛刺状’结构 —— 这是染色体不稳定的典型特征，就像一根被反复弯折的铁丝，表面开始出现裂纹。”
他顿了顿，调出另一组基因测序图：“第 17 号染色体上，有 12 个与免疫系统调控相关的基因位点，8 个参与细胞凋亡机制。定向异变虽然能短期提升灵脉适配性，但会导致‘p53 基因’的活性下降 30%。张教授，您是免疫学专家，应该比我们更清楚 p53 基因的作用。”
坐在苏睿左侧的免疫学专家张教授立刻起身，调出一组癌细胞增殖模拟图：“p53 基因是人体的‘抗癌卫士’，正常情况下，它能识别并修复受损细胞，或诱导癌细胞凋亡。一旦活性下降 30%，人体对癌细胞的抑制能力会大幅减弱 —— 我们的模拟显示，这会让患癌风险增加 5 倍以上。更严重的是，我们对那 120 只异变实验鼠的血液检测发现，它们的 t 细胞识别精度平均下降 27%，有 38 只已经出现轻微的自身免疫反应，比如攻击正常的肝细胞和肾细胞。”
“可我们可以通过后续的‘免疫调节药剂’来弥补这些问题啊！” 陈默的声音微微提高，手指攥紧了激光笔，“我们已经研发出初代免疫调节药剂，在实验鼠身上测试时，能将自身免疫反应的强度降低 40%。而且，目前已经有 3 名志愿者主动申请参与实验 —— 他们都是炎黄城特种部队的士兵，三级基因药液融合率都在 99% 以上，其中还有去年在 L1 机甲城海域击退海兽的战斗英雄。他们明确表示，愿意为突破基因极限承担风险。”
“风险不是‘愿意承担’就能忽视的。” 苏睿的语气加重了几分，指尖在桌面上重重一叩，“陈默，你看过这 3 名士兵的完整体检报告吗？” 他调出一份加密文件，屏幕上出现三张人体基因图谱，“你看这里，他们的端粒酶活性已经出现 0.3% 的异常衰减，虽然在正常范围内，但这意味着他们的基因链已经处于‘临界状态’，就像一根快要拉到极限的弹簧。如果再进行染色体异变诱导，一旦失败，不仅会导致他们的基因链彻底断裂 —— 这种断裂是不可逆的，他们会在 72 小时内器官衰竭，甚至可能引发‘基因污染’。”
他抬手启动 “染色体异变灾难模拟系统”，全息屏幕瞬间切换成炎黄城的三维地图。地图上，代表生物研究所的红点首先闪烁，随后，一团淡红色的 “污染云” 以红点为中心，缓慢向四周扩散。“你们看，异变后的染色体片段如果通过体液传播 —— 比如咳嗽、伤口接触，会影响周围人的基因稳定性。” 苏睿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忧虑，“模拟显示，污染云扩散到 5 公里范围时，受影响人群的基因稳定性指数会跌破 60；不到 1 小时，整个炎黄城的指数都会跌破安全线，大量居民会出现皮肤溃烂、内脏出血等症状，孕妇腹中的胎儿甚至可能出现基因畸形。”
屏幕上，模拟的炎黄城街道逐渐被红色覆盖，代表居民的绿色光点一个个熄灭，画面触目惊心。研讨室里陷入了沉默，陈默看着屏幕上的 “灾难场景”，脸色渐渐发白，握着激光笔的手指微微颤抖。坐在角落的灵脉物理学专家李博士，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我们之前也做过灵脉通道的模拟，四级基因激活的灵脉能量强度，是人体自然通道的 1.8 倍，就算染色体异变成功，灵脉通道也可能像被过度充气的气球，随时会破裂。”
“这不是危言耸听。” 苏睿关闭模拟系统，屏幕重新回到染色体模型，“染色体异变不同于基因药液注射 —— 药液是‘外源补充’，就像给身体加一层防护甲，不合适还能拆除；而异变是‘内源改造’，是在改变身体的基础结构，一旦出现失误，就像在人体内部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不仅会摧毁个体，还可能波及整个族群。”
他拿起面前的文件袋，轻轻放在会议桌上：“我们已经用三级基因药液实现了 1000 年寿命、3 倍体质提升，空天舰队的第一艘航母‘鲲鹏一号’下周就要下水，这些成果足够支撑人类应对腐朽机器生命和虚空族群的威胁。我们没必要为了追求‘四级突破’，赌上整个人类文明的未来。”
陈默攥紧了手里的方案，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沉默了半分钟，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苏博士，您说得对，我们确实太急于求成了。之前只看到了突破的可能，却忽略了这些不可控的风险。这个方案…… 确实超出了可控范围。”
“承认问题不可怕，可怕的是忽视风险盲目推进。” 苏睿站起身，走到屏幕前，伸出手指，轻轻划过虚拟的染色体模型，“不过，你们的研究也不是没有价值。第 17 号染色体的‘灵脉适配片段’，确实是突破基因极限的关键靶点，只是我们需要更安全的方式。比如，先从基础研究入手，破解该片段的基因密码，找到不依赖异变就能强化的方法；或者，等深海探测队找到更多远古巨鲸样本，提取足够的基因加固剂，再考虑下一步。”
他转身看向众人，语气变得温和：“接下来，基因工程组和免疫学组合作，重点研究‘p53 基因与染色体稳定性的关联’，争取找到提升 p53 活性的方法；灵脉物理学组继续探索‘灵脉通道扩容的非手术方案’，比如用灵脉能量温和刺激通道壁；深海探测队已经加派了 3 艘无人潜艇，加大对星海
米深海的搜索力度，争取获取更多‘基因加固剂’样本。我们一步一个脚印，虽然慢，但能确保每一步都走得稳、走得安全。”
专家们纷纷点头，之前紧绷的气氛渐渐消散。李博士推了推眼镜，笑着说：“其实慢一点也好，之前为了赶方案，我们已经连续加班半个月，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把基础数据再完善一下。” 陈默也露出了释然的笑容，收起方案时，特意把苏睿圈出的风险标注折了起来：“这些标注我会好好研究，以后做方案时，一定先把风险想在前头。”
研讨结束后，专家们陆续离开，研讨室里只剩下苏睿。他走到全息屏幕前，看着恢复平静的染色体模型，蓝色的基因链缓缓旋转，仿佛从未被那抹刺眼的红光惊扰。他拿出通讯器，拨通了龙首的电话，将 “染色体异变计划” 的情况和自己的决定详细汇报了一遍。
“你做得对。” 龙首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欣慰的笑意，“人类文明的进步需要探索，但更需要敬畏 —— 敬畏自然规律，敬畏生命安全。之前还有人向我提议，说可以先在边缘城市小规模试点，我当时就觉得不妥，现在看来，你的判断是正确的。军部会一如既往地支持你的基础研究，我们不急，等得起。”
挂了电话，苏睿走到窗边。窗外是研究所的内部庭院，几株经过基因改造的松树，即使在地下也能正常生长，翠绿的枝叶在人工光源下泛着光泽。远处的炎黄城方向，虽然看不到具体的建筑，但他能想象到 —— 孩子们在广场上奔跑，灵脉能量让他们的脚步比以前更轻快；老人们在公园里下棋，1000 年的寿命让他们脸上的皱纹里都透着从容；上班族们充满活力地走向工作岗位，三级基因药液带来的体能提升，让他们不再被疲惫困扰。
“或许，慢一点，才是对这份美好最好的守护。” 苏睿轻声自语，指尖轻轻触碰冰冷的玻璃窗，倒映出自己眼中重新燃起的坚定光芒。他知道，突破基因极限的道路还很长，但只要坚持安全优先、基础先行的原则，人类文明终会在理性的探索中，找到属于自己的进化之路。
此刻，生物研究所的实验室里，陈默正和张教授一起，将 “染色体异变方案” 的文件归档，转而调出 p53 基因的测序数据；李博士则带领团队，在灵脉通道模拟舱里，调试着新的能量刺激参数。显微镜下，蓝色的染色体模型依旧闪烁着科学的光芒，只是这一次，光芒中多了几分谨慎与敬畏，少了之前的急切与冒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