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孟夏却很清楚的知道。
他说的是魏卓然。
挂了电话,电梯正好也到了。
两个人走进电梯并排站着,安静的梯厢里,孟夏想起她跟着乐颜的担架床向前跑时,那一瞬间幻视的恍惚。
一时有些失神。
“叮——”电梯停在一楼。
孟夏率先走出去,走了两步又停下。
裴妄跟上来,见她停步问,“怎么了?”
孟夏脑子飞快的转着一个念头,她转身看向裴妄,“你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裴妄看着她,甚至没有过大脑,直接就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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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夏在医院门口的花店买了一束小雏菊。
小小的白色花朵挤在一起,每一株都尽力舒展花叶,开的灿烂又热烈。
她捧着花在副驾落座,裴妄看着她手里的花问,“我们去哪里?”
孟夏朝他露出一个平静的笑,“西山陵园。”
西山陵园在禾市西面郊区的一座小山坡上,陵园依山而建,离市区有些距离,一天只有早晚两班往返的班车,除了传统祭祀的节日,平时几乎没有人去。
到的时候刚过饭点,车子停在东门,看门的大爷端着凳子在空地上晒太阳。
孟夏走在前头。
裴妄跟在她身后,看她轻车熟路的穿梭在一块块石碑中,最后在角落一块前停下。
孟夏捧着花,看着石碑上笑的和善的老人,“奶奶,我来看你了。”她说着把小雏菊轻轻放在石碑前。
裴妄在她身后一步远的地方,朝着石碑微微躬身。
微凉的风吹过,白色的小花在风中摇动,好像是给两人的回应。
孟夏把被风吹乱的碎发拢到耳后,“谢谢你今天陪我来。”
“从奶奶去世到现在,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看她。”她扭头朝裴妄笑了下,“如果今天没有看见乐颜倒在血泊里,我想,或许来这里的时间还会无限往后延迟。”
裴妄看着她,“为什么。”
明明发问的一句话,却听不出问句的语气,他只是单纯的用这句话去承接孟夏想要倾诉的欲望。
“因为我不敢。”她仍旧笑着,笑容恬淡眼眶却红了,“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没有因为一台手术错过回家的班车,在奶奶摔倒休克的时候,是不是就能及时抢救她,是不是就能避免她离我而去这件事。”
她的理想是成为医生,治病救人。
为这个理想,翻遍医书,整整六年没有一刻松懈,学了一身医术,最后却连自己的奶奶都救不回。
明明每一步都在向着理想走,为什么现实与理想相悖。
孟夏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所以她只能笑着跟裴妄说,“我想了两年,想不通,不敢来见她。”
因为怀疑自己,孟夏从外科离开,进入远离临床的超声科。
“可是今天看见乐颜倒在楼道时,我真的很希望能做点什么,我希望自己可以救她。”
孟夏伸手轻抚石碑,“原来我的理想从来没有变过,过去的事情,只能让它过去,我应该要向前看了。”
深冬的冷风中,墓碑前的身影瘦弱单薄,却努力挺直腰杆,倔强的迎风而立。
她从来没有变,跟当初看不惯孟繁良所作所为,就离家出走的少女一样;跟果决掐断理想的当年的自己一样,倔强独立,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唯一不同的是,曾经的遍体鳞伤,在一分一秒的时光中愈合了。
幸好她还有撕碎当下重来一次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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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西山陵园出来,孟夏明显整个人都松泛了。
就像原本绷着的弦,得到了一丝松懈。
如果说今天之前她还在迷茫,此刻就是她这几年来最清晰的一天。
后期她会找机会申请调科,如果有可能的话,她还是想继续自己成为外科医生治病救人的理想。
裴妄也感觉到她的不同,回程的车上一直保持着安静,没有惊扰她的情绪。
两个人回到家,陈臻照旧像一根钉,钉在两道门之间,明显站在这里等了很久。
看见裴妄他立马迎上来,又看见孟夏,张开的嘴停顿了。
裴妄扫了他一眼,“没关系,说吧。”
陈臻才继续说话,“根据裴总的指示,已经问过魏卓然今天早晨发生的事情,据他所说,是两个人说话间不小心推搡才会.......”
他说着拿出背在身后的文件夹,“乐颜小姐和他在交往期间,给他买的房子还有转让的裴氏股份,以及一些被他偷偷转移到自己账户的钱,我都已经处理妥善,这里是证件和说明。”
裴妄看了眼文件夹,甚至没有伸手去接。
陈臻虽说有时候大脑容易短路,办事还是相当可靠的。
细看之下,泛黄的文件袋侧边似乎还隐隐能看见溅上一些些深红色的不明液体。
孟夏盯着不明液体,不敢深想陈臻是如何撬开魏卓然的嘴巴,也不敢猜测这点深红色是什么。
裴妄冷冷说,“我不想再看到他,把他丢到我永远见不到的地方。”
陈臻点头应了声是,拿着文件袋重新把手背在身后,退向电梯的方向。
对于乐颜和魏卓然的事情,准确来说孟夏是不知情的。
她只是恰好和裴妄重逢,恰好碰上这件事,阴差阳错和这件事有了牵扯。
光听陈臻说的话,还有这段时间目睹魏卓然对乐颜的所作所为,大概也能猜到魏卓然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是她不明白,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被乐颜爱这么多年。
还不惜为了他用自己的身体和孩子去捆绑。
孟夏想不通,在裴妄打开门的时候,学他的样子挤了进去。
她不是八卦的人,站在玄关,看着跨进门框的人还是人忍不住发问。
“魏卓然这样的人,乐颜怎么会喜欢他那么多年?”
问完之后孟夏又触类旁通的冒出点感悟,喜欢这个东西,好像从来都是无厘头的。
就像她对裴妄,明明是个分别了七年的渣男前任,明明大脑很清楚不应该和他继续靠近,沉沦,还是抵抗不了身体的诚实。
就像一种自然而然的生理反应。
贴门站着的人沉默了一阵,好像真的在思考她的问题。
几秒之后,裴妄盯着她的眼睛,“也许,是因为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