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平升的决定如同冰水浇头，让车厢里刚刚因目睹惨状而升起的些许躁动瞬间平息。
小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到许平升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
刘海涛面无表情，只是将手中的砍刀握得更紧了些，显然是支持许平升的决定。
苏德全靠在座椅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刚才那一幕——同伴为了自己逃生，毫不犹豫地将枪托砸向身后的人——给他带来的冲击，远比看到丧尸吃人更加强烈。
他想起了自己和林晓雅在农家乐苦苦支撑的日子，虽然艰难，虽然恐惧，但他们从未想过要抛弃对方。
他也想起了昨天晚上，小周提出“解决”他和林晓雅时，许平升那番掷地有声的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们建立基地，是为了活下去，是为了保护我们在乎的人，不是为了变成一群烧杀抢掠的土匪！”
是啊，底线。许平升和他的团队，有着明确的底线。
而山坡上那群人，为了活命，已经彻底抛弃了作为人的最后底线。
救他们？苏德全不敢想象，如果把这样一群自私自利、随时可能在背后捅刀子的人带回基地，会是怎样的后果。恐怕青峰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秩序和信任，会立刻土崩瓦解。
“许哥说得对。”苏德全低声说道，声音有些沙哑，“这样的人……不能救。”他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
“看着吧。”许平升重新举起望远镜，“这几个丧尸不一般，速度太快，力量也强。我们的弩箭和气枪初速都太慢了，对付普通丧尸还行，但对上这种敏捷型的，恐怕都难以击中。正好观察一下它们的弱点和行动模式。”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山坡上那场正在走向尾声的追逐与屠杀。
剩下的人已经冲到了距离公路只有几十米的地方。那个最先看到大运重卡的皮夹克男子，还在声嘶力竭地叫喊着，时而咒骂，时而哀求。
他手中的手枪胡乱地向后射击着，但子弹似乎对那几个高速移动的矮小丧尸没什么效果，反而更像是绝望的噪音。
混乱中，又有一个男人被其中一只丧尸从侧面扑倒。那丧尸的动作快得惊人，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直接将那人撞翻在地，随即张开布满獠牙的嘴，狠狠咬下！
剩下的人已经不足一半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也拉开了。那个用枪托伤人的家伙跑在最前面，已经冲到了公路边缘，正惊恐地看着停在不远处的大运重卡，似乎还在犹豫要不要冲过来。
而落在最后面的两个人，一个腿部似乎受了伤，一瘸一拐，另一个则像是彻底失去了力气和希望，竟然停下了脚步，眼神麻木地看着越来越近的丧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已经接受了死亡的命运。
“砰！”
一声枪响，不是来自幸存者，而是来自……跑在最前面的那个用枪托伤人的家伙！他竟然调转枪口，朝着那个停下脚步、眼神麻木的同伴开了一枪！
子弹击中了那个放弃抵抗者的腿部，他惨叫一声跪倒在地。而开枪的男人，则趁着丧尸被那倒地者吸引注意力的瞬间，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远离大运重卡的另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畜生！”徐茜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俏丽的脸上充满了愤怒和厌恶，“这他妈还是人吗？！”
就连一向有些没心没肺的小周，此刻也看得目瞪口呆，喃喃道：“我靠……这也太狠了吧……”
苏德全更是感觉浑身冰冷。他终于深刻地理解了许平升所说的“底线”是什么意思。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幕，就是末日里人性彻底沦丧的真实写照。
相比之下，青峰山基地里那些虽然简单甚至有些粗糙的规矩简直如同天堂般美好。
山坡上的枪声和惨叫声渐渐稀疏，最终彻底消失只剩下那两只矮小敏捷的丧尸，正围着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啃噬声。那个开枪打伤同伴、最终独自逃脱的男人，也早已消失在远处的山林中，不知是死是活。
阳光照射在沾满血污的山坡上，显得异常刺眼。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死亡的气息。
许平升脸色平静，“看清楚它们的动作了吗？”他问徐茜。
徐茜点了点头，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强作镇定地回答：“看清楚了。它们的速度非常快，弹跳力惊人，主要依靠下肢爆发力进行移动和扑击。攻击方式主要是撕咬和爪击，力量很大。普通的手枪子弹近距离也许能造成伤害，但很难命中。自动步枪的扫射或许有点用，但刚才那个人明显枪法不行，而且很快就打光了子弹。”
“弩箭呢？”
“恐怕很难命中。”徐茜摇头，“它们移动轨迹很不规则，而且目标太小，速度又快。除非能预判它们的落点，或者在极近的距离射击，否则效果不大。”
许平升点了点头，这和他观察到的情况差不多。“看来，以后我们的敌人，不只是那些行动迟缓的普通丧尸了。”他看向其他人，“都记住了，遇到这种敏捷型丧尸，保持距离，优先使用火力压制，不要轻易近身肉搏。团队配合，交叉掩护是关键。”
“知道了，许哥。”众人齐声应道。这次的旁观，虽然残酷，却是一次极其生动和重要的实战教学。
山坡上的两只丧尸似乎吃饱了，开始在尸体周围漫无目的地游荡，但并没有立刻离开。
“许哥，我们现在怎么办？就这么等着？”小周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许平升瞥了他一眼，语气冷峻：“急什么？他们人肯定是要死的，但枪是好东西，我们等着拿枪。”
等着拿枪？
苏德全心中一凛。他看着许平升那张年轻却异常沉稳的脸，忽然明白了。许平升的冷酷，并非是麻木不仁，而是一种基于现实和生存法则的极致实用主义。
在末世，任何有价值的资源都不能浪费，尤其是武器。既然那群人已经因为自己的行为而走向灭亡，那么他们留下的武器，自然就成了可以“拾取”的战利品。
这很残酷，但也很现实。苏德全再次想起自己和林晓雅被接纳的过程。
他们之所以能得到帮助，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遭遇值得同情，更是因为他们二人互相支持，展现了自己的人性，并且苏德全后续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而眼前这群人，他们的自私和残忍，亲手断送了最后一线生机，也让他们死后留下的武器，成为了别人眼中可以利用的资源。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苏德全心中翻腾。有对那群人彻底的鄙夷，有对末世残酷的无奈，也有一种……依附于许平升这种强大而理智的领导者所带来的、奇异的安全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山坡上的两只丧尸似乎对原地失去了兴趣，开始摇摇晃晃地朝着山林深处走去，身影渐渐消失在树丛后面。
“它们走了。”徐茜一直用望远镜观察着。
“刘海涛，小周，你们两个跟我上去看看。徐茜，马俊杰，苏德全，你们留在车上，保持警戒，随时准备接应。”许平升下达指令。
“是！”
许平升、刘海涛和小周三人下了车，各自端着武器，小心翼翼地穿过公路，朝着山坡上那些尸体走去。他们动作迅速而谨慎，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很快，他们就到达了尸体散落的地方。现场一片狼藉，血肉模糊，惨不忍睹。许平升面不改色，快速扫视着。
“一把五六冲，弹匣是空的，旁边还有几个空弹匣。”刘海涛捡起那把沾满血污的冲锋枪，检查了一下，“枪本身应该还能用。”
“这边有把手枪，好像是五四式，弹匣也空了。”小周也找到了一把手枪，还从尸体腰间解下一个空枪套。
“找找看有没有备用弹药或者其他有用的东西。”许平升吩咐道，同时自己也在仔细搜索。
一番快速的搜索下来，除了那把五六式冲锋枪和一把五四式手枪外，他们只找到了十来发零散的步枪子弹和几个空的五四手枪弹匣，以及一些已经没什么用的个人物品。看来那群人确实是弹尽粮绝了。
“就这些了，许哥。”刘海涛将枪和子弹收好。
“够了，有总比没有好。”许平升点了点头，尤其是那把五六冲，对于基地目前的火力来说，是一个不错的补充。“撤！”
三人迅速返回大运重卡。车辆再次启动，离开了这片刚刚发生过惨剧的山坡。
车厢里的气氛有些沉闷。刚才的景象，给每个人都带来了不小的冲击。徐茜默默地擦拭着望远镜的镜片，小周和马俊杰也难得地安静下来。
苏德全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自己今天所看到和经历的一切，将会永远烙印在他的记忆里。他更加庆幸自己和林晓雅遇到了许平升，也更加坚定了要留在这个团队，为之贡献力量的决心。
大运重卡一路疾驰，朝着青峰山的方向驶去。
车斗里满载的粮食和物资，代表着生存的希望。而刚刚收入囊中的两把枪支和子弹，以及关于新变异丧尸的情报，则预示着未来道路上潜藏的更多危险和挑战。
县城医院，莫达非尼，林晓雅的病……这些问题依然悬而未决。
那如同鬼魅般迅捷的矮小丧尸，像一团阴影，悄然笼罩在了每个人的心头。未来的战斗，恐怕会比他们想象的更加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