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长河的学者也发文了,怒喷青岭学者小布尔乔亚作派,也就青岭的沙龙有这般的问题,长河做沙龙的男女加起来不到二十个,每次一走进屋里都是认识的人,哪里有遇见一个男人或女人,根本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已婚未婚的窘境。
如此沸沸扬扬,各大报纸就着这件事讨论了数月,也没有最终答案。那么在现实而非纸笔世界里,这件事的解决办法是,没有解决办法。
现在的旗袍洋裙都没有区分已婚女人和未婚女人的办法,于是真想被人看出来的,只能自己盘个发,穿颜色更庄重些的裙子。或者口口相传,也并非难事。
亦有常混迹风月场的,便不想让人知道略加掩饰的更是有的。真真假假,正太太姨太太,鱼龙混杂,只凭着各人高兴罢了。
郭翼有了这样的想法,不得不细细打量面前的柳小姐,或者说,太太。
她头发是剪短了齐耳朵的长度然后烫了,这下根本无从说盘发不盘发的说法。她身上是一件深紫色带暗纹的半旧长褂,这样的颜色算严肃还是不严肃?
郭翼端起茶杯,一边喝茶一边去瞄她的手指,也不知道现在的时代流不流行带结婚戒指。
郭翼本来有无数事情要和江若柳商议,现在被自己的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想法把自己冲得七荤八素。
江若柳倒是神情自若,她毕竟并不知道郭翼心里想着什么,只当她还如平常一样,便淡定自若的喝茶。
不管郭翼还记不记得自己来的目的,江若柳还记得:“前些日子,你说要带你多出去走走。可巧,过几天有一个春狩的活动,我想你大概想去。”
郭翼仔仔细细搜寻了这几日的做的梦,最后犹犹豫豫的说:“我想,我并不会骑马。”
江若柳笑了:“我当然知道。这附近有一个马场,主要服务于女眷。我帮你打过招呼了,想去我随时陪你。”
郭翼大为感动,也不再想江若柳结婚不结婚的事情了,抱着她笑:“我就知道阿柳最好了。”
江若柳也笑嘻嘻的:“几年不见,你越发开朗了不少。”
郭翼这回学聪明了,笑嘻嘻的说:“又说这种话,你是到了老婆婆的年纪了?”
“惯会贫嘴。”江若柳捏了捏她的鼻头。
郭翼想了想:“我今日本来也没别的安排,不如一会儿同去?”
江若柳愣了一下:“你没带马裤,一会儿怎么骑马?”
郭翼也愣了一下,她惯常用现代人的思维想事情,忘记了自己穿的这一身根本不适合骑马:“嗯……家下人送一下的事情,走吧。”
说的也是,江若柳点点头:“也好。”
二人到了马场,这里不像现代的马场,马厩还是草棚搭的,里面是各色的马匹,一股牲口的臭味。不远处的草场倒还挺好看的,就跟电影里的欧洲草坪似的。
马场主人大老远的迎接,身子挺健壮的,只是微微弓着背,穿一件马褂,脸上笑得谄媚:“江小姐,这位想必就是上次提及的李小姐。”
郭翼点头:“我是。怎么称呼?”
“姓冯,祖传的手艺养马,两点水是冯某半夜喂马挑得两桶水。”说完,还做了一个挑担的动作。
江若柳先笑了:“呵,冯老板惯会说笑,你且挑两匹温顺些的来。”
冯老板应了一声,过去挑马了。江若柳就和郭翼站在不远处聊天。
“诶?李小姐?”
郭翼一个愣神,没注意到一个穿着蕾丝手套的女生过来拉了她的手腕。郭翼一回头,那个人正是陆小姐。
陆素娥穿着一身棕色的骑装,马甲精致得很,带着绿色的刺绣,英姿飒爽,与那一日的瓷娃娃又是不同的风格。
她笑眯眯的说:“听说这个马场近日新开业,我又闲得无聊,就来这里逛逛。想不到正好遇上熟人了。诶,这位又是?”
“我姓江。”江若柳对于第一次见面的人礼仪十分得体。
“我姓陆。江……江小姐,我似乎听闻过你的名字。”陆素娥笑眯眯的说,眼珠一转,“来这里,我应当想到会遇见你的。”
什么?什么意思?郭翼微微睁大了眼睛,怎么几天不见,她连陆素娥说话也听不懂了?郭翼见陆素娥一脸得意的样子,想必还沉浸在自己也聪明一回的美梦中。也许可以诈她一下。
郭翼笑眯眯的问:“什么意思?陆小姐想必有些见闻分享。”
江若柳赶紧拍了一下郭翼的手,还没等到她说话,冯老板先过来了:“哟,三位小姐,聚在一处连花园都失色,何况是冯某的马棚啊?马匹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用。”
郭翼率先走出一步:“刚好我看见家下人来送骑装了,我先去换身衣服,二位慢聊。”
郭翼换了衣服回来,发现刚刚还有些生疏的两个人,一人牵着一匹马,正聚在一处咕咕唧唧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郭翼还没等靠近,江若柳先看见了郭翼,她小跑几步搂住郭翼的手臂,陆素娥紧跟其后搂住她另一条手臂。
郭翼吓了一跳,这是什么缘故?怎么今日流行对女人投怀送抱?
陆素娥先说:“李小姐,别往那边看,你猜我们看见了谁?”
往哪边看?郭翼被她们两个拽着走,根本分不清方向:“谁?”
“我都听陆小姐说了,那个周买办。”江若柳说。“相鼠有皮,人而无仪。”
陆素娥点头:“没错。江小姐说他像老鼠,与我之见……不谋而合!”
这都啥跟啥啊。
郭翼试图理清头绪:“你们两个的意思是,周先生也在这里骑马?阿柳不是说这里只有小姐来吗?他看面相快三十岁了吧,也骑小姐骑的马?”
陆素娥点点头:“那天你看他坐着,想必并不知道,他有些那个啥,不怎么行。”
“不行?这和骑马有什么关系?”郭翼疑惑。
“什么呀。他不良于行,左腿有些跛脚。”江若柳赶紧解释,“他本身相貌不佳,加上小时候好像出了个什么事情,所以就跛了。于是在家里并不招人待见,才被派到青岭这边管这边的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