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班的庆功宴设在学校后门的大排档,霓虹灯牌在暮色里明明灭灭。
露天场地支起的长条桌拼成长龙,有人找来便携式的投影设备,在砖墙前投射出白天接力赛的夺冠瞬间——
林鹿时最后一棒逆风翻盘的冲刺画面,引得满桌欢呼。
烤串的香气混着冰镇汽水的甜腻蒸腾在空气里,言梓珩举着纸杯跳上塑料凳,扯着嗓子喊:
“敬一班!“
众人齐刷刷将杯子碰向言梓珩,汽水沫溅在他刚换的白t恤上。
他笑着推开凑过来要抹花脸的队友,却被起哄着灌了半杯橙汁。
从塑料凳上跳下来,言梓珩朝着宁为霜的方向举起杯饮料,“多亏体委统筹全局!“
他故意晃了晃装着橘子汽水的纸杯,气泡在暖黄路灯下炸开细碎的光。
人群紧接着爆发出哄笑,有人扯着嗓子喊:“体委辛苦了!“
“敬我们的定海神针!“
苏秋抄起整瓶可乐用力碰向宁为霜的纸杯,橙色液体溅在两人手背。
此起彼伏的碰杯声里,宁为霜被簇拥在中间。
冰凉的饮料瓶贴着掌心,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落,融进满桌跳跃的霓虹光斑里。
庄妆担心气氛拘谨,早早推说有事缺席庆功宴。
随着暮色渐浓,露天大排档的热闹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不知何时,男生杯中的橙汁悄然换成了啤酒,琥珀色的液体在纸杯里晃出涟漪。
喧嚣在霓虹灯下发酵,言梓珩举着纸杯领唱跑调的《孤勇者》,众人拍桌跺脚的节奏震得烤串签子乱颤。
晚风卷着烤串香气掠过发梢,微醺的红晕爬上少年们的脸颊。
宁为霜分毫没被言梓珩的歌声影响食欲,蜷在长桌最角落,埋头对付面前堆成小山的烤串。
油星溅上嘴角时,身侧忽然探来一截纸巾。
林鹿时歪着脑袋靠过来,眼角弯成温柔的月牙,嘴角噙着抹溺人的笑意,指尖捏着的纸巾擦过宁为霜唇角:
“都吃成小花猫了。“
宁为霜本能地往后躲,后背却撞翻了空饮料瓶。
清脆的声响淹没在浪潮般的哄笑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疯狂嗨唱的言梓珩身上,没人注意到这头的动静。
林鹿时顺势扣住她的手腕,酒气混着柑橘香的呼吸喷洒在耳畔:
“别躲。“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衬衫布料渗进来,另一只手撑住宁为霜身后的桌子,将人彻底圈在阴影里。
林鹿时垂眸盯着她泛红的耳尖,带着啤酒花气息的呼吸喷洒在她脸颊。
不等宁为霜反应,微凉的唇已经轻轻落下。
先是蜻蜓点水的触碰,紧接着舌尖如蝶翼般扫过她颤抖的唇瓣。
周遭的哄笑与碰杯声突然变得遥远,宁为霜攥着衣角的手指骤然收紧。
林鹿时却不肯退开,鼻尖蹭过她发烫的皮肤:
“宁为霜,我们换一种关系。“
他的拇指摩挲着她泛红的唇角,在霓虹灯的明灭间,眼底翻涌着滚烫的渴望。
暮色将宁为霜的睫毛染成深褐,她垂眸避开那团灼人的炽热。
喉间像卡着块融化的冰,又烫又凉。
她数着林鹿时掌心传来的脉搏震颤,却固执地抿着唇,任沉默在两人之间疯长成荆棘。
林鹿时俯身又在她唇上轻轻一啄,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莽撞与执拗:
“好不好?
言梓珩破音的尾调刚落,满桌搪瓷盘与饮料瓶碰撞出炸响。
他高举纸杯躬身谢幕时,欢呼声几乎掀翻整个大排档。
宁为霜趁着混乱推开林鹿时肩膀,却被对方扣住手腕不放。
霓虹灯光在林鹿时眼底明明灭灭,睫毛阴影遮住了他泛红的眼眶,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般沙哑:
“这样算是回答吗?”
白色车灯刺破夜色,庄妆踩着运动鞋穿过满地狼藉。
她抬手理了理被晚风弄乱的马尾,顺手从桌上抄起一杯饮料,朝着欢呼的众人扬了扬:
“行了行了,都别玩得太疯!“
庄妆扫过桌上东倒西歪的空酒瓶,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今天的庆功宴就到这儿,明天周一还得上课,谁迟到我可饶不了!“
随着此起彼伏的碰杯声浪,庄妆将杯沿抵上唇边,喉结轻滚间,琥珀色的液体顺着杯壁灌入喉咙。
最后一滴饮料滑入口腔时,她随手将空杯倒扣在桌面,玻璃与木质的碰撞声混着众人的叫好,为这场狂欢画上句点。
庄妆晃了晃手机,“早叫了网约车,六辆商务车五分钟后到。“
“大家自由拼车,住得近的照应着点。“
轮胎碾过碎石的声响由远及近,六辆商务车依次停在大排档前。
宁为霜盯着车门反光镜里自己发烫的脸颊,突然抬高声音建议道:
“不然喝了酒的男生凑一辆车。“
她刻意避开林鹿时投来的目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衬衫下摆。
方才林鹿时俯身时,温热的气息里裹挟着啤酒麦芽香气,宁为霜笃定他一定是喝了酒。
他骨子里刻着的绅士风度总在细微处发作,即便宁为霜没开口,林鹿时也不会跟没喝酒的女生挤一辆车。
宁为霜踩着摇晃的台阶坐进前排,透过结着水雾的车窗,望见林鹿时被推搡着没入另一辆车的后排。
他额前碎发垂落,试图抬手打招呼的动作滞在半空,最终化作指节轻叩玻璃的闷响。
两辆车启动时,她数着后视镜里渐行渐远的红色尾灯,像数着被夜色吞没的未说出口的答案。
结束出差的宁维森特意等在客厅,宁为霜回来的时候,神色却显得有些沉闷。
宁维森瞥见宁为霜泛红的脸颊,空气中还飘散着若有若无的酒气,不由得关切开口:
“喝酒了?“
宁为霜摇头,垂眸解释:
“同桌的男生喝了些。“
宁维森看着神色黯然的宁为霜,试探着开口:
“听说一班拿下运动会冠军,怎么闷闷不乐的?“
宁为霜张了张嘴,最终将话咽回喉间。
千头万绪在她心里搅成一团,酸涩又迷茫。
林鹿时今日反常的举止萦绕在宁为霜心头——
他到底是不是喝多了酒?
他说“换一种关系“,他想换成什么关系?”
这些疑问像细密的蛛丝,缠得宁为霜愈发心烦意乱。
然而面对宁维森的询问,宁为霜只是强撑着挤出一丝笑意:
“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或许林鹿时只是酒后失言,说不定明天醒来,他什么都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