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一张脸铁青铁青的,愤恨地瞪着太后,声音嘶哑地开口:“母后,你好狠的心!”
居然拿自己的命,去成全成王,还说不疼他!
分明,她最爱的,就是成王!
太后看向成王,目光里全是说不出的心疼:“阿简,哀家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了。要不是哀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些年来,你也不会遭遇那么多陷害和刺杀。哀家只希望,你未来的日子,能平安顺遂,康乐无忧……”
“不必强求自己原谅哀家……”
太后说着,再次吐出一大口血,头一歪,彻底晕死过去。
“噗……”皇上也紧跟着吐出一大口血,缓缓地倒了下去。他大睁着一双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天空,他怎么会?中毒了!
是谁给他下的毒?
“皇上,太后娘娘——”一声凄厉的哭喊在皇上耳边响起。
皇上费力地看向来人,就看到瑶嫔一身亮眼的玫红色锦衣,穿得仿佛过节一般喜庆,头上金步摇随着她快速的跑动,来回晃着。
他身边懂医理的,除了瑶嫔,也没有其他人。她还出现得如此恰巧……会是她吗?
瑶嫔哭得梨花带雨,冲到皇上面前,在他身边跪下,搂着他的头,让他枕在自己的胳膊上,轻轻拍着他:“皇上,你这是怎么了?你要是走了,臣妾该怎么办啊?”
“是不是你?”皇上用尽全身的力气,艰难地问道。
“是我。”瑶嫔唇角微勾,声音极轻地回答。
“为什么?”皇上不甘心地问。
瑶嫔笑得温柔,声音更像是在呢喃:“因为,我怀孕了。我不想我的孩子,困在那重重宫墙之内,活成像皇上您这般,连自己的亲兄弟都日日恨不得置他于死地的样子。好恶心啊——”
“我只是个民女,我喜爱那山间的风、河边的柳、海边的沙、塞北的雪……我不想一辈子都活在一个小小的屋檐下,走的最远的距离,就是从内室的床到膳厅的椅子上。我会发疯的……”
瑶嫔还在轻声细语地诉说着,可她怀中的皇帝早就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死不瞑目。
“皇上殡天了——”瑶嫔哭喊一声,转头看向旁边的禁卫军,“打开宫门,迎成王入宫主持大局。”
禁军一点儿迟疑也没有,快速跑去打开了宫门。
成王第一个冲了上去,颤抖着手解下太后,大声吼道:“传太医——”
瑶嫔苦笑一声:“王爷,太后娘娘她,已经无力回天了。”
成王突然想起来,瑶嫔是会医术的,他焦急地看着她:“你都还没试过,怎么知道。你赶紧过来,给母后治!”
瑶嫔苦笑:“王爷,便是我没有把脉,但看太后的面色,便知道,她伤了心脉,已经去了。”
“她让手底下的人下手,根本就没给自己留活路。”
“她要成全你,让皇上背上弑母大罪,你才能够名正言顺。可是,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弥补皇上,就只能把自己的命赔给皇上,又怎么可能还留下能够被救治的机会?”
“王爷,节哀。”
“母后——”成王再也控制不住,痛哭出声。
他的母后这一生,都在平衡他们兄弟两人的爱,企图一碗水端平。可皇家的兄弟难做,母子更难做。到头来,她竟然连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
华容和华启跟过来,赶紧帮忙安排人,给太后和皇上准备后事。
结果,太后身边的陈嬷嬷直接带了提前安排好的人来,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根本就没用得着成王的人沾手。很快就整理好了太后和皇上的遗容,将他们抬入棺中,就连停灵的灵堂,也已经准备好了。
成王沉默地看着,问陈嬷嬷:“这些事儿,母后是什么时候吩咐准备的?”
陈嬷嬷叹了口气,实话实说:“是皇上将您调出京城那天。”
“另外,太后将她私库中的东西,一部分拿出来分给那五个为先皇生了孩子的嫔妃。另外一部分,已经提前赏赐给了那些没生孩子的嫔妃。按照太后娘娘的意思,是希望王爷您做主,放她们归家另嫁。”
“至于先皇的子嗣……”陈嬷嬷顿了下,没有继续往下说。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成王却知道,点点头说:“放心。我不会斩草除根,会把他们全部贬为庶人,让人照顾他们的日常生活,让他们平安健康地长大。”
陈嬷嬷猛地跪了下去,“砰砰砰”朝着成王磕了三个头,颤抖着声音说:“奴婢替各位小主子,谢皇上不杀之恩。”
成王摆摆手:“罢了,你别磕了,本王也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
瑶嫔一直乖巧地跟在后面,看到成王看向她,才猛地跪了下去:“王爷,我想出宫,求王爷恩准。”
成王想起苏念念说,这个瑶嫔才是个厉害的,她又是和景明合作设计皇后和安嫔的。他想了想,才说:“你难道不想留下来见景明?他现在就在城外,本王可以随时接他入京。”
瑶嫔十分顺从地点点头:“全凭王爷安排。”
成王将宫里里里外外彻底清查了一遍,确定没有藏匿着什么不轨之徒,这才吩咐华容去成王接小团子和房舒念进城。
华启却急急跑了过来,禀告道:“王爷,那个李柏跑了。”
“他可不是什么善茬儿。”瑶嫔赶紧提醒道,“如今他一无所有,恐怕行事会更加疯狂。”
成王皱眉看向一边的将领:“还有谁不见了?”
“假卢倡,那个冒充卢公子的假卢倡,他也不见了。”将领有些焦急地说,“可皇宫周围,咱们的人都有严密布控,他们是怎么逃出去的?”
“皇宫里应该有密道。”成王转头看向四周的人,猛地想起来,“皇后和大皇子呢?”
太后安置后宫众人,可谁也没看到皇后和大皇子。
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露过面。
陈嬷嬷赶紧派人去冷宫查看,却见冷宫之中,空空荡荡的,别说皇后了,连里面的宫女和太监都不见了。
他们只怕是趁乱逃走了。
成王脸色有些不太好。虽然他对那四个人并没有多在意,可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却让四个人跑了,就有些膈应。
“去追!”他扔下一句,“另外,去查一下,宫里哪里有密道!”
他在这个宫里住了十几年,竟然都不知道,这里还有密道通往宫外。
成王手底下的人一边加班加点地排查,一边出城去接了小团子和房舒念进宫。
小团子听说瑶嫔要走,要见一见他。自然也没有推脱,直接带着房舒念一起去见了瑶嫔。之后就直接将她送出了宫。
一直忙乱到晚上,宫里的事情,总算处理得差不多了。
成王坐在灵堂里,看着太后和皇帝是棺椁,不自觉出了神。
他想起小时候,他虽然跟皇帝并不亲近,可皇上那时候,还是很愿意当一个威严的大哥哥的。他会教他背书、会教他拉弓,会教他玩一些新鲜有趣的游戏……
太后更是最喜欢坐在坤宇宫中的那棵芙蓉树下,喝着茶,看着他们两个玩闹。也许,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们之间,也曾有过那种岁月静好的日子。
只可惜,那样的日子太短太短了。
“父王,你还有我,还有娘亲,和娘亲肚子里的小弟弟们。我们都会一直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小团子来找成王,见成王一直发呆,忍不住走上前,拉着他的手,轻声安抚。
成王回过神来,看向小团子,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伸手将他抱在怀里,问道:“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你娘呢?”
小团子叹了口气:“我娘走了,跟瑶姨一块儿走的。她说不愿意跟你告别,就直接走了。不过,父王你放心,她答应会过一段时间就来看我的。说不定她什么时候想我了,就回来了。”
成王勉强扯了扯唇。这的确是念念的风格。
罢了,她既然不想告别,那便不告别吧。
成王抱着小团子,看着外面的和尚诵经。
小团子忍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道:“父王,你什么时候去纪宁寺把娘亲接回来啊?纪宁寺里只能吃素斋,会把娘亲的脸都吃绿了的。”
成王一听这话,就想起苏念念之前说这话的模样,灵动鲜活,仿佛吃饭就是这全天下最重要的事情一般。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等母后和皇兄起棺以后吧。她那性子,最是耐不住,让她跟着跪着还礼,她哪里受得住。”
“再说了,她还怀着身孕呢。有身孕的人,是不能参与送葬的。万一冲撞了,岂不是麻烦?”
小团子忍不住感慨:“父王,真没想到,你竟然还信这个。不过,你安排得这么周到,娘亲她知道么?别让她误会,你要当皇帝了,就把她抛到脑后去了。”
成王忍不住失笑:“就你想得多。放心吧。我已经派人带信给她了,让她好好养胎,等封后大典那天再去接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