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缝合的时候,也要一层一层缝合。”苏念念继续说,“但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预防手术过程中的感染和术后感染。所以,剖腹取子的时候,一定要有一个提前消毒好的干净屋子,和所有干净的用具。”
“要不然,一旦出现感染,人活下来的希望就太小了。”
圆德大师连连点头:“对,对,她本来可以不死的。却在第二天起了高烧,一直烧,根本降不下来……”
圆德大师这一开口,王太医紧张地朝他看了过去,话也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你做过剖腹取子?”
圆德大师点头。
当时,那个女人马上就要死了。孩子也早就胎死腹中,他想着,死马当作活马医,冒险一试。结果,他还是没能成功。大人孩子都没有保住。
后来,他们家人受不了这样的结果,将一切的责任全都推到他身上来,还报了官,差点儿将他当成歹徒抓了起来。
后来查清楚他是神医谷的神医,剖腹取子是为了救人。才将他放了出来。
不过,从此流言甚嚣尘上。他不管是出门,还是回到神医谷,都被遭人指点非议。
后来,他的妻也遭遇了难产。哭着求他剖腹把孩子取出来。
可他的手颤抖得实在太厉害,却怎么也没能下刀。
好在后来,谷主亲自出手,救下了他的妻。但孩子,却没能救回来。
他的妻怨他恨他,觉得要是当初他肯剖腹,他们的孩子就不会死……
往事那么痛,痛得他突然需要大口大口地喘气,才能平复心中那痉挛一般剧烈蔓延的痛。
苏念念现在更加笃定了:圆德大师,一定做过剖腹产手术。
她看了一眼成王,这才伸出手,拍了拍圆德大师的肩膀,声音坚定温和:“大师,剖腹取子是与天争命,不经过一代又一代人的完善,没有那么快就能一下子成功的。”
“但这个手术一旦成功了,将会挽救无数生命。”
“我们一定要继续摸索,才能让让医术走得更长更远。”
圆德大师白着脸,却坚定地点了点头:“王妃你说得对。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战争、疾病。老百姓想要活,定然是有人不断地去尝试。”
苏念念抬手摸了摸肚子,轻柔地笑道:“我叫你们两位过来,就是想说这件事儿。多胎生产十分危险,如果到时候出了什么意外,我希望能够剖腹取子。这样,我能活下来的几率,才更大一点儿。”
“到时候,我的命,就交托给两位了。”
王太医和圆德大师都没敢接话。
成王也白了脸,他一把拉住苏念念,问道:“念念,这么不吉利的话,不能说。”
苏念念摇摇头,也拍了拍成王的手,轻声说:“这不是不吉利,这是提前做好准备。省得到时候真的事到临头了,却只能干等着,什么都做不了。”
成王还想再说点儿什么,苏念念却不再给他机会,直接跟王太医和圆德大师拍板定下来:“两位,到时候,我的命,就交给你们了。如果,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一定要第一时间选择剖腹取子。千万千万不能犹豫,耽误最佳治疗时间。”
“那么,如果两位不敢,现在到我生的这几个月里,请一定要想法子,练习一下。小白鼠也好,猪牛羊也罢,总之,至少下刀和缝合是熟悉的。”
王太医和圆德大师全都神色凝重地点点头,表示他们一回去,就开始着手练习。
苏念念这才放心了些。等圆德大师和王太医离开,成王将苏念念抱进了自己怀里,紧张地问:“生孩子,真的这么危险?有没有更好的法子?”
更好的法子,当然没有。若是有,她也不会贸然提这种比较超前且没有完善的法子。
她想活。她很想很想活!
她不想因为这次生孩子,就把自己搭进去。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这样岂不是太冤枉了。
成王建苏念念不说话,心中的担忧更甚了。
苏念念反过来还需要安慰他:“王爷你放心,其实,剖腹取子操作得当,成活的几率是非常大的。”
另一边,瑶嫔来到了一个村庄,选择住了下来,那里虽然穷得超乎她的想象,可人情味,也是超乎她想象的浓。
别说她矫情,她就是这么一个从小独立自主惯了的人,说难听点的就是从小缺爱,对人与人之间的善意极其珍惜的人。
“瑶瑶,你还怀着身孕呢,这里用不着你忙活,快回屋去躺着。”隔壁的张婶子看到,忙上前去搀扶她,嘴里还一个劲儿地抱怨着,“你说你这孩子,怎么一点儿数都没有。别仗着自己现在年轻,就不拿自个儿身子当回事。要不然,等你老了,可有你受的。你夫君也是个狠心的,你说说他,抛下你们孤儿寡母的,说走就走,咋能闭上眼的呢!”
瑶嫔苦笑:“婶子,他是为国捐躯,是大英雄。”
“别说那有的没的,他对得起天对得起地,就是对不起你。你才多大,这身孕日子还这么浅,要我说,你就不应该这么为他着想。日后带着个孩子,可怎么再嫁?……”张婶子絮絮叨叨着,硬把瑶嫔扶回了屋里。
瑶嫔确实吐得厉害,便不再逞强,躺了下去。
“哎呦呦,大喜大喜!罗秦氏,老婆子我给您带来一桩大喜事。”门外突然走进来一个一身红艳艳的女人,与满院子的白格格不入。
瑶嫔做戏做全套,她找的是这个村子里牺牲掉的一个人作为她死去的夫君,现如今当然还是给她的夫君守孝期间。
院子里的人全都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瞪着来人。
瑶嫔的假婆婆罗秦氏,今天好不容易从儿子战死的消息中缓过来了一点儿,正强打精神帮着张罗。看到进来的人,直接愣住了。
“刘媒婆,你跑来捣什么乱?!”里正站出来,一脸严肃地问。
“自然是有喜事呀。罗秦氏,吴员外看上你们家瑶瑶了,要抬你们家瑶瑶做妾,出十两银子呢!”媒婆高傲地说。仿佛出十两银子的人是她自己一样。
“滚!”罗秦氏咬牙,才颤抖着吼出一个字。
“十两银子,这可是天价了!罗秦氏,想必你也清楚,咱们这十里八村的,谁家娶个正经媳妇不是二两银子的聘礼顶天了!
“要不是这丫头的看着实在漂亮,又有气度,吴员外也不会独独相中了她!这么命硬的丫头,放在你们家,你们也没那个福气担不是?
“想想你们家大郎,才当兵短短三年,就一命呜呼了……”
媒婆那张涂得血红的嘴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就如同刀子一样一下一下狠狠地捅着罗家人的心!
今天才是罗修然的死讯传回来的第二天,这个时候媒婆上门,盯上的还是罗修然在外娶的还怀着孕的媳妇,就更让人膈应了!
罗秦氏更是整个人都哆嗦起来了,眼看着就要晕过去!
此刻,媒婆嘴里这个有着好相貌的命硬女人正斜倚在门框上看热闹!看到自家便宜婆婆要晕了,这才懒洋洋地开了口:“您这打扮可真夸张,嘴唇涂得跟鬼刚吸了血没来得及擦一样,不觉得很不吉利吗?你这幅鬼样子来提亲,就不怕沾染了煞气,冲撞了你的主家,给他招了灾祸?”
命硬的瑶嫔,一开口更硬,直接就用语言置人于死地。
堵到门上来提亲也就罢了,居然还如此逼迫一个刚刚失去儿子的可怜妇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捅刀子,谁不会呀!
媒婆心里“咯噔”一下!她刚刚光顾着给罗秦氏施压了,没顾上这个女人,竟被生生将了一军!这话要是传出去,吴员外日后无病无灾还好说,万一有个什么,估计一准赖到她头上,到时候得活刮了她!
媒婆恶狠狠瞪了瑶嫔一眼,又朝地上“呸呸”吐了两口,这才说:“小孩子不懂事,童言无忌,百无禁忌!罗秦氏,你到底答不答应?”
瑶嫔宫里都不待,怎么可能去给个什么员外做妾。她要不是为了把这个孩子顺顺利利生下来,也不至于想了这么个昏招。
自己给自己的孩子找个爹,找个清白合适的人家,关键是,拿捏不住她的人家。她能跑到这山沟沟里来?
还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什么人,都敢在她面前蹦跶了。
瑶嫔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笑嘻嘻地在媒婆身上一拍,冷冷道:“你如果不滚的话,说不定一会儿,真的就有鬼来找上你。”
“以前,纪宁寺的圆德大师,说我这张嘴,就是开过光的乌鸦嘴。说好的可能不灵,但坏的,一定很灵的。”
“你要不要等等看。”
“啊——”媒婆突然尖叫一声,双手抱紧了自己,“怎么这么冷?我好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鬼找上人的时候,都是先让人浑身冰冷的吧?我夫君刚死,你就盯上我,他当然不会放过你啊?”瑶嫔笑得十分温柔,但看在媒婆的眼里,却如同索命的厉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