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泥巴带着几个下人忙活着拾柴架锅,一群人欢声笑语。
朱七七兴致上来,摘了一把野花笑着对沈浪说:“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沈郎君,今日你我便也以香草为佩,试试古人的风流。”
沈浪伸手拿过朱七七手中的花端详一番,顺手别进腰间,笑道:“也好,我们今天也效仿屈子,学一回名士。”
朱七七白眼:“这么多的花,你自去采去便是,抢我的做什么。”
沈浪笑着说:“那我再采一束赔你便是了。”
朱七七轻哼:“谁要你采的。”
她才不相信男人的眼光,一准瞎摘一通,根本不管色彩和花型的搭配。
看到远处有几丛颜色淡雅的花,朱七七提着裙子往那边走去,这边摘一朵,那边摘两朵,挑挑拣拣,越走越远。
沈浪跟在她后面有一搭没一搭的随手捋两朵,嘴里还开着玩笑道:“七七,你这挑挑拣拣的,知道的说你是在采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买菜呢。”
朱七七一边微微弯腰端详地上的一丛浅粉色的花,一边随口说:“你懂什么,往身上佩戴的花就是要仔细挑拣了才行,哪能不管不顾乱采瞎戴呢......”
正说着,朱七七忽然感觉一阵风从后面袭来,接着腰上一紧,被人拦腰抱着腾空旋转几圈。这个过程快的朱七七只尖叫了一声就结束了。
朱七七忍受着快速旋转带来的头晕恶心感,呆愣愣的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属于沈浪的大脸,喃喃的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觉得我好像是飞起来了似的......错觉吗?”
沈浪看着朱七七呆愣愣的样子觉得很好笑,逗弄着笑道:“什么飞起来了,是你太矮了吧,稍微一拎你就腾空而起了。”
这时候朱七七回过神来,对沈浪怒目而视:“你刚刚干嘛?知不知道吓我一跳!太无理了吧!”
说着才发现沈浪现在还单手扣着她的腰把她扣在胸前。所以她.....的确是双脚腾空的状态。
“我去!你干嘛!放我下来,勒死人了!”朱七七生气的推沈浪。
却见沈浪一边依言把她放到地上,一边举起另一只手来得意的对朱七七说:“七七,你看看这是什么?”
朱七七扶着沈浪的胳膊站稳后才皱眉看过去,只见沈浪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把已经出鞘的剑,剑尖上挑着一个长条状的东西。
朱七七定睛一看,瞬间汗毛倒竖。
那个长条状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一条长的快要拖地的蛇,足有成人手臂粗。朱七七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品种的蛇,但看那尖尖的头部就能明白,这蛇有毒!
此刻这条毒蛇被沈浪的剑尖穿透,正在垂死扭动着身体。
朱七七呆愣一息,大脑没反应过来,尖叫早已经冲口而出,瞬间爆发出的力量竟然把沈浪推的倒退半步。
沈浪呆愣一瞬,就见朱七七尖叫着转身就跑,却没跑两步就被地上的草绊了一下向前倒去。
沈浪急忙扔掉手中的剑飞身上前接住了她,再次把她捞在怀里。
朱七七见是沈浪接住自己,顿时花容失色,连忙看看他刚才的那只手,手里已经没有剑了,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腿就有点发软。
她自小怕蛇!
不但怕蛇,所有的两栖类、爬行类以及昆虫类,朱七七都怕。
当然,除了蝴蝶,蝴蝶还是很漂亮的,朱七七两辈子都喜欢蝴蝶。
沈浪放开扣在朱七七腰上的手,扶她站稳,然后走过去捡自己的剑。
一边走一边一本正经的说:“知不知道刚才我若是晚救你一步,你就被这条蛇给咬了啊。”
剑尖上还扎着那条蛇,见沈浪转过身来朱七七立刻后退保命:“你拿着那条蛇不许过来!”
沈浪单手叉腰歪头看着朱七七,戏谑道:“你这胆子也太小了吧?区区一条蛇也怕成这样??”
惊魂普定的朱七七听到这瞬间炸了:“区区一条蛇??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那么大一条蛇!那可是毒蛇啊!让谁谁不怕!!!”
沈浪轻笑着逗她:“你怕它,我可不怕,我不但不怕,我还敢......”
“吃?”朱七七顺口接道,“这有什么,我也敢吃啊。”
“.......”沈浪瞪眼,他敲了一下朱七七的头,“什么吃啊,我是说,要是再来几条我也不怕。”
朱七七哎吆一声捂住头怒声道:“你敢敲我的头!”
沈浪哼哼,斜眼看了看朱七七,道:“你精心挑拣的那些花可都没了。”
然后拽出自己采的那束花,那是刚才救朱七七时顺手插在腰间的。沈浪拿着花冲朱七七晃了晃,笑嘻嘻道:“好啦好啦,刚刚吓到了七七,为了赔罪,我这束花就赔给你了,别生气啦,嗯?”
朱七七哼了一声,接过来拿在手上看了看,心里暗暗撇撇嘴,男人的审美就是不行。但良好的教养让她没说什么,只是随手绑在自己的丝绦上。
沈浪在一边笑眯眯的看着。
朱七七看了他一眼,然后抬脚向小泥巴他们走去,一边走一边说:“走吧,天色越来越晚了,该吃饭了,一会儿把这条蛇拾掇拾掇今晚吃了它。”
沈浪跟上,诧异的说:“你竟真敢吃?你方才看到它不是挺害怕的吗?”
朱七七也诧异的看着沈浪:“蛇可怕,关蛇肉什么事?”
“什么?”沈浪一呆。
朱七七义正言辞的说:“蛇这么可怕,就应该爆炒,清炖,红烧,再串出几串放到火上做烧烤。”
啊?第一次听到这样新奇说辞的沈浪目瞪口呆,看着昂首挺胸走在前面的朱七七摇头失笑不已。
常言道,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小泥巴一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灯下美人图。
朱七七正坐在灯前提笔写东西。柔和的灯光照在她身上,仿佛整个人都蒙着一层柔光一般。小泥巴不由驻足静静欣赏了片刻眼前的美景,这才端着托盘上前几步开口道:“今日的羊乳已经煮好了,女郎可要现在就喝?”
朱七七嗯了一声停下了笔,也不用小泥巴伺候,自己去架子上拿了湿帕子擦了擦手,这才接过托盘里的小碗慢慢啜饮,一边欣赏自己桌子上的作品。
小泥巴把朱七七用过的帕子洗了洗搭在架子上,转身也顺着朱七七的视线看过去,随口道:“女郎原来是在作画吗?”
小泥巴一边说一边凑到近前来看画,待看清之后诧异的说:“女郎画的竟是沈郎君?”
朱七七随意的嗯了一声。
小泥巴道:“奴婢还以为女郎会不喜沈郎君呢。”
“好好的,我为何要不喜他?”
“沈郎君总是惹女郎生气啊,您看就今天一天的时间,您明明救了他,可他又是在树林里唐突您,又是说您胖,又是拿蛇吓唬您,还抢您的花戴,晚上还跟您抢蛇肉吃.....”小泥巴扳着手指头数,数完之后点点头说,“他还害的女郎落水生病,女郎不喜他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朱七七被小泥巴认真的样子逗笑:“什么叫他还抢我的花戴啊?你是认真的吗?”
小泥巴颇为认真的点头:“当然是认真的啦,他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想要簪花何不自己去采?却偏偏抢您采来的,况且您救了他,他还做那么多惹您生气的事,难道不可恶吗?”
朱七七稀奇道:“不过是几朵野花而已,也值当你往心里去?再说,他也没有恶意啊。”
小泥巴嘟嘴:“女郎就是心善,惹女郎生气,就是他的不对。”
朱七七更加稀奇:“怎么叫惹我生气就是他的不对?那万一是我的不对呢?”
小泥巴理所当然道:“女郎这般好,怎可能有错?”
朱七七忍不住上下打量小泥巴一番,心想看不出来,这小丫头竟然还有脑残粉的潜质啊。
她笑道:“你也别这么说,我也是会有错的时候。”
小泥巴不开心了:“女郎怎的这般说话?从小到大,女郎何时错过?错的难道不都是他人吗?”
朱七七:......
虽然我是很喜欢被拍马屁没错,但不代表你就能无脑乱拍了吧?
脑残粉的力量是可怕的,尤其是十三四岁的脑残粉。朱七七决定闭嘴专心喝自己的羊乳。
此刻这个疑似脑残粉患者还在盯着画中沈浪腰间的那束花,嘟着嘴不高兴道:“女郎采的花,要给也是应该给奴婢啊,哪里就轮得到他了。他还随随便便的别在腰间,要是奴婢,起码也应该别在发辫上啊。
再看看他给女郎的那几朵,那是什么破花啊,明明就是他随手揪下来的,要花姿没花姿,要花色少花色......”
朱七七忍不住说:“几朵花而已,也值当你念念不忘至此?”
小泥巴还是不高兴:“怎不值当?那个沈郎君挤在女郎身边嬉皮笑脸的,还当他有多大能耐,却连朵花都采不好。当时就应该让奴婢去采,定然比他采的好。所以女郎身边一时半刻也不该少了奴婢....”
哦,这是小丫头吃醋了,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啊。
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心里瞒不住事,这是担心有人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了?
朱七七看着小泥巴觉得好笑,然后逗她说:“听你这么一说,那沈浪还蛮可恶的啊。”
小泥巴连连点头,然后又开始吃醋:“就是,您今天明明都画过奴婢了,晚上回来还画他.....仔细累着手。”
朱七七轻拍小泥巴的头:“画幅画而已,哪里就累死我了呢?”
小泥巴嘟着嘴。
“好了小泥巴,”朱七七把空了的小碗递给小泥巴,“我就喜欢收集生活中所有好看的东西,把它们画下来,好好珍藏,也算是留住一些快活的时光吧。在以后老了还可以拿出来看看自己年轻时候的一些回忆。”
接着又安慰道:“别嘟着嘴了,沈浪于我而言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路人,觉得有缘便记录下来,你看我画过的路人还少吗?他怎么能和我的小泥巴相提并论呢,你我二人情同姐妹,他又算什么人,嗯?”
额,怎么觉得这话说的好有渣男内味儿啊?
小泥巴听了却很受用,自家女郎,只有自己才能贴身服侍,那个来历不明的沈浪算什么东西?怎能和她小泥巴比?
自家女郎的确是从小就很喜欢画画,有时候是她们这些婢女在干活,有时候是一丛花,有时候是一只鸟,有时候是几只鸡,有时候是朱公在看书,有时候是三位冷爷在对坐小酌,有时候是田庄上在捡柴打闹的孩子们,有时候是家里的伶人练功,有时候是市井小民的生活百态。
总之,女郎很热爱记录生活中所有她觉得很美好的瞬间,这个没有照相机的时代,只能靠画画的方式记录下这些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所以朱七七专门有一个房间,放的全是她从小到大的画作。
想到这里,小泥巴饶有兴致的仔细打量这幅画,只见画上的沈浪一身浅色衣衫侧身站立,一头长发随意绑扎在脑后,脸面向画的方向,腰间别着一束野花,一手拿着剑,一手提着一只灯笼。
嘴角微翘,发丝和衣角轻扬,天上是一轮盈凸月,云朵半遮半掩,身后是浅浅的水墨晕染出来的夜色,身边是几点萤火,脚边是几丛盛开的玉簪花。
别说,小泥巴还真记得画中的这一幕。
那是篝火晚餐过后,沈浪送朱七七回来,临别时朱七七让下人给了沈浪一盏灯笼以免天黑看不清路。
当时沈浪长身玉立,接过下人递来的灯笼,冲着站在廊下的朱七七遥遥一笑。身边有几只萤火虫明明暗暗。
小泥巴看着画赞叹道:“女郎的画技越发精进了,把沈郎君画的这般好。”
那也得人家真的长得好才行啊,丑八怪怎么可能画成帅哥呢?
朱七七心中腹诽,然后挥手赶人:“好了好了,去看看水烧好了没有,我要沐浴了。”
小泥巴应声是,然后端着托盘退了出去。
朱七七再度打量自己的作品,然后提笔蘸墨写下了一行题字,边写边自言自语:“画的时候就想到这句词了,还蛮应景的呢。”
写完又盖上了自己的印章,这才满意点头。
小泥巴去而复返:“女郎,热水已经备好了。”
朱七七嗯了一声,起身走出去,小泥巴紧随其后问道:“今日还要用木樨花香的澡豆吗?桂花精油已经做出来,几日里还用这精油也做了一盒澡豆,女郎可要试试?”
朱七七点头:“也好,试试吧。”
说着,两人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