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侍卫陈寅从小在李家当差,至今已有二十多年,办事老道,更重要的是跟李清雅身边的婢女熟识,这也是李峤派他领队的原因。
“照这个速度还得五日,咱们出来好几天了,人撑得住马也撑不住。”
谢樱一开始准备先去找婉朱问情况。
结果等她到大兴县东北巷去打听,才知道婉朱跟了丈夫去惠州做棉布生意,两年前丈夫死了,就一个人带着孩子,守着铺子。
半年前改嫁当地一个姓米的富商。
虽说偌大个惠州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但米这个姓不常见,到时候慢慢打听总能找到人。
谢樱准备从南往北,先去惠州找婉朱,再北上徽州,去谢远老家查证,顺便找翠墨。
据李家的老人说,翠墨性子很是古怪,只怕轻易不会对她们和盘托出,到时候带上婉朱,一来让翠墨张口几率更大,二来两人一起,更能还原真相。
“到下一个城镇咱们就进城休息一天,你和兄弟们都辛苦了。”
这一路上风餐露宿,几个侍卫都是骑马,受累且不说。
有两个晚上她们赶不上进城的时间,便只能在野外过夜,她和芸惠还有马车可以避风,这几人都只能裹了披风或毯子在火堆边睡。
……
“开三间房,你送些吃食和热水,再去后院给我们的马添些草料,顺便帮我们置办两三日的干粮。”陈寅掏出银子递给小二。
小二笑眯了眼冲楼上喊道:“三间上房。”
干他们这行的,最会识人,这几人虽说外头衣服普通,可领口袖口露出的里衣,都不是凡品。
再看那四个侍卫,神情肃穆,一看就身手不凡,估摸着是哪家达官贵人的小姐,出来省亲的。
上楼时,芸惠和一个黑衣女孩撞到了肩膀,那人看了看她并没说话,低头走开。
两人风尘仆仆,都没在意这个小插曲,谢樱在屋里伸展着手脚,芸惠正欲解下外衣洗漱,忽然惊呼:
“小姐,奴婢的钱袋不见了?”
“啊?”谢樱一面说一面伸手往自己腰间摸,“我的还在。”
“是不是落到马车上了?”
虽说出门时,李峤给了几个侍卫许多银钱,但谢樱和芸惠秉持着不把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的原则,身上都带了些碎银子。
“不应该啊,咱们下车时,我看的分明,车厢里值钱的东西都搬出来了。”芸惠很是恼火。
“兴许是在哪里掉出来,咱们没察觉。”
“那更不可能,那钱袋我打了死结挂在腰上,更何况咱们下车后,压根没走几步路。”
谢樱忽然想到上楼时那个黑衣女孩:“不会是被偷了吧?”
芸惠仔细回想:“是那个穿黑衣服的人,指定是被她给偷了。”
“现在想来,那么宽的楼梯,怎么好端端的,就撞到奴婢身上了?”
谢樱思考了一会儿,低头耳语。
……
“你们这帮阴险狡诈的狗东西,放开我!”
黑衣女孩身材瘦削,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倔强,像一只愤怒的小豹子奋力挣扎,奈何越挣扎,绳子反而越紧。
“你这个女贼不知悔改,还敢胡言乱语!”陈寅抬脚欲踹,被谢樱喝住。
“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不说话。
“何必跟她多费口舌,我拿绳子捆了丢去衙门领赏钱算了。”陈寅非常不赞同谢樱和一个女贼讲道理。
听到“衙门”,谢樱眼神闪了闪,想起谢远的话。
“你可知在衙门的女贼会经历什么吗?”谢樱正色,将谢远的话添油加醋的说出来。
那女贼开始还是怒目圆睁,越听脸色越差:
“我今日被你们抓了,是我自己技不如人,你们要杀便杀,要剐便剐!”
谢樱心中暗笑,只要开口就不怕。
“我看你身手不错还有手有脚的,怎么就干起这偷鸡摸狗的勾当?”谢樱开口问道。
“呸——”那女贼一口唾沫吐到了谢樱的脸上:“我们不像你投个好胎,只能干些这偷鸡摸狗的勾当。”
陈寅心中气愤,一脚踹到了她的小腿上,痛的她抱着小腿“哎呦哎呦”的叫起来。
谢樱擦干了脸上的唾沫,声音也带上不悦:
“我耐心有限,要是不愿意跟我说,你就去衙门的地牢里跟知府去说。”
那女贼被她震住,谢樱拔高声调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蓝隼。”
“为何偷盗?”
“内心不忿。”
“为何不忿?”
蓝隼挣扎着直起身子:“为何不忿?为何不忿,你们这帮人自己不清楚吗?”
谢樱点点头:
“明白了。”
“我原以为,你是日子过不下去,才出此下策,原想放你一马,你既然单纯只是为了泄愤,那还是去牢狱里悔过自新吧。”
今日因为泄愤可以偷盗,明日就会因为泄愤而杀人。
谢樱盯着蓝隼看了半晌,直到蓝隼再不敢与她对视:
“陈大哥,送她去衙门。”
谢樱转身欲走,蓝隼这时候才有些害怕,脸上带了几分泪痕:
“你,你别送我去衙门,我到那里只有死路一条,我什么都说……”
“你这样作奸犯科的贼子,没什么值得可惜的。”谢樱丝毫不理会。
陈寅二话不说,将蓝隼扛在肩上就往外走。
眼见谢樱心意已决,蓝隼哭叫:
“小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你们千万别送我去衙门……”
谢樱不说话。
陈寅开门往外走,这边的动静吸引了不少人,但见几人身手不凡,以为是处置不听话的婢女,都不敢多加置喙。
蓝隼双手被绑,只能用双脚踢蹬陈寅,嘴里不住的哭喊。
却没等到想象中谢樱的挽留,只有衙门里女囚的遭遇,一直在她耳边萦绕。
“小姐我错了,你饶了我吧,我家里还有阿爷阿奶……”说到这里,蓝隼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被抓的贼人都会说自己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陈寅毫不客气的嗤笑。
“我没骗你,真的……”
谢樱心中叹了口气,到底是岁数不大的姑娘,不管装的多么老成油滑,心里还是惧怕的。
“松开她。”
陈寅迟疑。
“陈寅,我说松开她。”
眼见拗不过谢樱,陈寅还是将蓝隼带回来,松开她手上的绳子。
芸惠显然对这个偷盗自己财物的女贼,没什么好印象。
见她被带进屋,赶忙去将门窗锁好,以防她破门而逃。
蓝隼由于哭泣而颤抖,像一片瑟缩在秋风里的枯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