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时候进府的?”
“奴婢是十二岁那年被买来的,就一直在小姐身边伺候。”
算算芸惠的年纪,她应该不清楚谢枝的事儿。
谢樱叹了口气:“罢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你让赵嫂子来和我一起吃。”
赵嫂子是李清雅当年的陪房,李清雅死后一直在谢樱的院子管着大小事宜,经历小岚叛变之事,谢樱对李清雅留下的人信任程度也不是很高。
相反,芸惠如今只能依靠自己,反倒可信程度更高些,但也不能完全相信。
谢樱自嘲的看着自己这个四面漏风的院子。
古人总是“五十刀斧手立于帐下,摔杯为号”。
看起来简单粗暴,一点都没有后世文学作品中那般波谲云涌,运筹帷幄的气派。
实际上,怎么找到这五十人,这五十人怎么都愿意守口如瓶,这五十人怎么都能做到令行禁止,都是极大的难题。
历史上小人物拐了几个弯儿泄密,导致功亏一篑的例子还少吗?
三国名将马腾不就因此身亡?
谢樱重重叹口气: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
“嫂子跟了母亲过来,家里可还有人在那边府里当差。”谢樱一面问,一面给赵嫂子倒酒。
“我们两口子跟着夫人过来,但两个孩子都在那边府里当差。”
李清雅下嫁,跟过来当陪房实在不是好出路,是以赵嫂子夫妻二人上下打点,将两个儿子留在李家。
谢樱笑道:“那不知他们在哪个主子跟前当差呢,可曾娶妻?”
“俩人都在二爷手底下当差,老二机灵些,经常被二爷带出门,二爷天南海北的跑,他就整日整日的不着家,老大虽说木讷了些,就在二奶奶手下听吩咐,跑个腿什么的,如今孩子都两岁了。”
有人还在那边就好,有人在就不怕叛变。
“那嫂子是不是有空儿还得去那边带孙子?”
谢樱笑着夹了一筷子菜放在赵嫂子的碗里。
“是啊,儿媳妇也得在主子跟前当差,”见谢樱亲自为她布菜,赵嫂子急忙站起来推辞,“小姐今日太过关照奴婢了,奴婢实在受不得。”
谢樱笑道:“嫂子是打小就伺候母亲的,怎么受不得了?”
“我今日让人收拾柜子,看着母亲从前的东西,心里实在难受的紧,所以请嫂子过来一起吃饭,顺便跟我讲讲母亲的事儿。”
赵嫂子便将那些讲了几百遍的话再跟谢樱讲一遍。
从前的谢樱倒背如流,但现在的谢樱却是第一次听这些事情,那个李清雅在赵嫂子的描述中仿佛就在眼前。
英姿飒爽的将门虎女被御街打马的探花郎惊艳,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不顾父母的反对毅然下嫁,在与婆母和姬妾的斗争中被磨没了鲜活,又在生产中香消玉殒。
“母亲有早产的征兆,一开始难道就没发现吗?不知道那大夫是干什么吃的!”
谢樱适时表现出身为女儿的愤怒,一面把赵嫂子的酒杯满上。
芸惠特意温好了酒,赵嫂子的杯子只要有空,谢樱就立刻给她倒满。
赵嫂子也叹口气:“谁说不是呢?可看诊的大夫是国公府请的御医,咱们也不好难为人家。”
“后来孙氏是不是没多久就嫁过来了,还立马怀上了谢枝!”谢樱好似有几分上头,忿忿不平。
见她双眼通红,脾气又要上来,赵嫂子摆出长辈的架势开始劝:
“大小姐别动气,小心气坏身子。”
赵嫂子抿一口酒润润嗓子,劝道:
“守孝一事,都是子女对老人,妻对夫,哪里有丈夫为妻子守孝的道理?何况这屋里,这家业,总得有人打理不是?”
谢樱一巴掌拍向桌子,双眼通红:
“母亲攒下这些家业,他们鸠占鹊巢还这般欺负我,跟畜生有什么分别?”
“小姐冷静下,老话说得好,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谢樱挤出两滴眼泪:“我只恨报应不爽!”
赵嫂子:“谁说没报应了,二小姐生下来就说活不长,不是还在庙里养了一年吗?”
谢樱一脸疑惑:“啊?”
“嫂子仔细说说?”谢樱一面问,一面给赵嫂子的酒杯倒酒。
“小姐那会儿还小,肯定没印象,再加上这十多年来,后院里的下人换过好几茬儿,所以知道的人不多罢了。”
赵嫂子也像是打开话匣子,讲起谢枝从前的事情……
“算命的说二小姐活不过两岁,老爷思量再三,就直接将二小姐的年纪说成三岁,让这说法不攻自破……”
再进一步的她也不清楚,到底不便跟孙氏来往过密,所以很多事情也只是知道皮毛。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有人还说二小姐长得比寻常婴儿大些,许是跟老爷改大了年纪有关系……”
赵嫂子脸色通红,说话舌头也有些大。
“难道就没人怀疑过她的年纪?”谢樱意有所指。
“谁说不是呢?但人家进门的时候确实没怀孕,咱们都看的真真儿的,何况这人还是老太太特意回老家去相看的……”
谢樱心下有了主意,只苦于自己身边人手太少,少不得还得借力打力才是……
……
年关下谢家忙的有些鸡飞狗跳,谢樱傍晚时分,看见孙氏身边的张妈妈抱着小木匣行色匆匆。
“等下,你这是什么?”谢樱叫住她。
自打孙成之事后,孙氏院中上下与谢樱能不碰面就尽量不碰面,张妈妈看见谢樱就想赶紧避开,却刚好被抓个正着。
谢樱直觉他们在搞鬼。
张妈妈不想说话,但主子问话不能不答,何况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这是夫人让奴婢拿的节礼。”
“我看看什么东西?”不等她反应,谢樱直接掀开盖子,是一对鎏金粉彩珐琅瓶。
东西做的很是精巧,谢樱拿在手中端详,看见底下镌刻着“丰安七年内府”等字样,心知不是凡品。
按理说谢远收不到丰安七年的御赐之物,就算是收到了也必定视若珍宝,断没有轻而易举送人的道理,谢樱脑中警铃作响:
李清雅的嫁妆!
虽说老太君当年拿封条封了李清雅的嫁妆,但此举终究是防君子不防小人,何况嫁妆箱子归根结底是在谢家放着。
对孙氏来说,这跟让耗子睡在米缸里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