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义愤填膺的商人们,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对方将盐运走。
有人小声嘀咕道:“不是说没盐吗?怎么他们还能将盐运出来?”
一旁有人已经习惯了:“你看那车队上的标识,人家小舅子是正经高官,你怎么跟人家比。”
不多时,也有车队过来,伙计忙不迭的将人迎进去:“高老板这边请。”
显然这位高老板和在外头干等着的商人们相熟,便有人急忙拉扯住他问道:“老高,老高快说说,你是怎么进去的?”
高老板伸出两根手指搓了搓,比出数钱的手势,方才喧嚷的众人都如同斗败的公鸡一般,没了声息也没了气焰。
若是能拿出银钱来,谁还会在这里僵持着?
谢樱正欲绕开众人,却有一队车队过来,领头人见了她远远的喊道:“来人可是谢小姐?”
“正是。”
“巧了,我家主子说,有位谢小姐跟着我们一起贩盐,我还想着要不要提前联系,没想到您一早就在这边候着了。”
这时候就体现了关系的重要性,尽管管事心中惊异于谢樱一个女人在外头经商,但依旧是笑吟吟的奉承,谢樱满载一车队的盐,在围观商人们的注视下离开盐场。
前面引路的掌柜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谢樱只觉得如芒在背。
……
秋收之后,又是要交税之时。
这次谢樱恰好在庄上,一应账目都由谢樱亲自料理了。
“你们家的这些田地,应当交一百二十两的田亩税,”征税官一脸不耐烦。
庄头王大发一脸错愕:“大人怕不是弄错了,我们去年交了八十两的税,今年也没增田地,怎么税多了这么多。”
征税官满不在乎的翻了翻手中的鱼鳞册:“你们是没增田地,可今年税涨了,一层一层交上去,还有损耗,这些损耗你们不担,谁来担?”
谢樱好声好气:“就算是有损耗,难道之前那些年份就没有吗?断没有忽然增了这么多的道理。”
对方显然一早知道谢樱的情况:“这是朝廷的规矩,今年年初皇上开恩,挪了给自己修宫殿的钱来兴修水利,咱们享受着陛下的恩典,自然要想方设法回馈他老人家不是?”
“所以今年收的税涨一些也是理所应当,你现在又不是官家小姐了,自然要和这些民众一样交税,”对方抖了抖手中的账目,“我知道你有通天的亲戚,可这税又不是只给你一家增了,是全天下都增了。”
“你这……可我们辛苦一年,这些田庄上的产出,交了皇粮国税,剩下的糊口都难啊,”王大发是庄稼人,最知道这其中的厉害。
“交税嘛,别说糊口,就是死了也得交税,”征税官抖了抖钱袋,“快些吧,我今儿还有许多人家呢。”
翠墨在一边还想再说什么,被谢樱拦住,痛快的给了税银。
“虽说年年都要交税,只是今年这税怎么涨的这般厉害?”婉朱听闻此事,也深觉错愕。
谢樱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去年搜刮百姓尝到了甜头,今年自然不能松手,更何况贪欲如同潮水,不将两岸冲刷干净,是不会褪去的。
……
谢樱拿了盐引,按照李峤的提点,沿着运河南下,干脆打出了李家的旗号,一路绿灯的到了那边。
“走一趟盐的利润,简直比咱们想象的大多了,”婉朱赞叹道。
谢樱无事时依旧在沿途四处转悠,瞬间明白了李峤让她往南走的目的。
什么百姓富裕都是借口托词,一路从徽州到江浙,几乎路过了内阁大部分阁臣的老家。
她此番出行,算是一面走访一面做生意。
但其实在谢樱看来,走不走访都是一样,各个阁臣的老宅一个比一个阔气,连带着留在老家的远房亲戚,俱是当地跺跺脚都能让道路震一震的地头蛇。
在这帮人中,张济承的宅子更是格外阔气,足足占了两条街,在京城这么大的宅邸,是堪比国公府的规格,夏石也不遑多让,与自己默默无闻的甘做绿叶的形象极不相符。
还有个稀奇的事儿,许垕居然和大同知府柳执旭是同乡。
……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杨老板可是给公里当差的,家里黄的是金,白的是银,”谢樱正在一家饭馆吃饭,听一旁两人吹嘘自己认识多少大人物,其中就说到了皇商杨毅。
既然此地有这样的大人物,没道理不去结识一番,谢樱将车上的盐兜售出去后,便找了当地的行会,送上各色礼品,拿了拜帖和行首所写的书信,前往杨府拜见。
原以为杨毅不会轻易见她这样的小虾米,谢樱也是抱着有枣没枣打两杆子的心态过去,但没想到门房很快将她迎了进去。
杨毅看着岁数已经将近五十多岁,看着也是一副谦虚谨慎的模样,见她进来竟亲自迎接,倒是让谢樱有些受宠若惊。
“不劳杨老板亲自出来,来这边地界上做生意,本身就该一早过来拜见,”谢樱一面拱手行礼,一面打量着杨府的陈设。
虽说本朝对商人的吃穿用度有着严格的规定,但生意都做到了这种地步,又怎么没有在朝中的亲戚,杨府自然是雕梁画栋,无一不精致。
“一早便听说杨老板的绸缎生意都做到了宫里,我此次前来,可算是长见识了,”谢樱赞叹。
“哪里哪里,谢老板孤身一人就敢铺下这么大的摊子,才是真的女中豪杰。”
虽说婉朱之前跟供货商谈好了价格,但也是棉布居多,看今年的销售状况,谢樱觉得还是有必要进些绸缎。
若是从杨毅这边进货,不仅东西好,就连价格也比别的小作坊更便宜,这也是谢樱前来拜访的目的。
反正来都来了,不带点有价值的货物回去,实在是不够划算。
众人寒暄了许久,谢樱这才缓缓开口:“我知道杨老板是这边一等一的绸缎商,所以想和您商量商量,看看您能不能给我们供货。”
“那谢老板要多少?”杨毅缓缓开口。
谢樱来之前算过账,她们如今两处铺子,一处在京郊,另一处在长安,再加上谢樱不想要太多库存,所以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三百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