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话虽然有偏差，但这句所有母亲都会说的话，让王雪兰眼眶湿润，“妈，不是你说的这……”
“你听我说，”王母再次打断王雪兰的话，“你好好跟人家过日子，那大学让给你大弟去给你上。”
眼里的潮湿还在，心却如这寒冬腊月一样冰冷，王雪兰不敢置信的问母亲，“妈，上大学是我离开乡下的机会，你叫我把这个机会让给大弟？”
“雪兰，”王母用力挤了挤眼，挤出几滴泪，“都怪爸妈没本事，要不是你，你的几个弟弟妹妹就饿死了……”
“所以呢？”王雪兰板着脸打断母亲的话，“你就紧着我一个人压榨？”
“不是，”王母有些慌乱，“我，你大弟至今待业在家，你不但有养活自己的本事，还嫁了人，不如就帮帮爸妈。”
“养活自己的本事？”王雪兰把一双布满老茧的手伸到母亲面前，“这就是我的本事，出卖自己劳动力的本事！
我以为在我养活自己的同时还要养活弟弟妹妹的这几年里，你们终于懂得我的不容易，终于心疼我，来看我一眼了，却没想到，你们是来夺走我离开乡下的机会的！”
一双布满老茧和黑色裂痕的苍老手掌，让王母有些内疚，但有人不让她内疚。
“逆女！”王父黑着脸，“你身为老大，就该帮父母，就该操心弟妹，你这点苦比得上我们养活你们几个的苦吗？”
王雪兰泪眼婆娑，“可，可我也是你们的女儿呀！为什么我就该？大弟大妹都二十多了，他俩为什么没下乡？为什么不一起帮忙养二弟他们？”
“你一个我都捞不回，他们下乡都回不去城里，我王家还有人吗？”
“那我有了回城的机会，为什么要给大弟？”
“给我！给我！”王雪梅跑到王雪兰身边揽着她胳膊，“王雪兰这个名字一听就是女孩，大哥不合适，我合适。
大姐，我俩换个名字，我去读大学，等我毕业了，肯定捞你回城，给你找一份工作。
对了，姐夫给你的学费和生活费，你也要给我。”
“滚！”王雪兰怒喝，扯掉胳膊上的手，“我的大学，谁都别想去读。”
“大姐～”王雪梅拧着身子表示不依，“你只看你的手，难道没看你的脸吗？
你老的好像三十多岁的老女人，你去上大学，你不怕别人嘲笑，我还嫌丢人呢！
大姐～你就让给我吧！等我找个比姐夫还有钱的婆家，肯定捞你回城。
到时候你就甩了姐夫，我们也给你找个有钱有权的老男人，你再养活我们几个，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王雪兰“……”
这就是自己宁愿半夜喝凉水充饥，也要把粮食寄回家养大的好妹妹！
“啪！”王雪兰一巴掌扇倒王雪梅，“大学让给你，然后还等你捞我回城，再给我找个老男人，继续扶持你们这些吸血鬼？那读了大学的你干嘛？继续趴在我身上吸血吗？我告诉你，休想！还有你们。”
王雪兰指着父母和大弟，“从我知道乔知青偷偷写信给你们后，我就等着你们了。
我想着你们要是来祝贺我的，我大学毕业后，哪怕一辈子不嫁人，也要帮父母把弟弟妹妹拉扯出来。
我的每一分钱，都用在弟弟妹妹身上，他们的彩礼和嫁妆，我就算卖血也给凑够了，让父母不为养活我们而愁白了头。
可是，我的好父母和我的好弟妹，不但要拿走我回城的机会，还要拿走所谓的学费和生活费，然后再把我嫁给老男人，继续供养你们这群把我当做奴隶压榨的黑心肝！
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被别人几句话就忽悠瘸了，蠢到这种地步，难怪老的养不活自己的孩子，小的一直待业在家！”
“逆女！”王父恼羞成怒，“我送你下乡不是让你学农村泼妇的野蛮和不孝的！”
“野蛮？不孝？”王雪兰冷笑，“如果你不蠢，你能不知道冒名顶替不但会坐牢，还有可能吃花生米吗？”
这？
王父怂了。
“大姐～”王雪梅爬起身，“只要你不说，谁会知道？”
王雪兰指着王雪梅身后的大门，“你转身看看你到底有多蠢？”
大门口围满了指指点点的社员。
蒋四田对身后一挥手，“把这群意图瞒天过海的贼人送进局子。”
立即有几个持棍的壮汉从人群中走出。
送进局子？
王家人立即怂了，“不不不，我们就是开个玩笑，我们是来祝贺雪兰（大姐）的。”
蒋四田再挥手，壮汉退了回去。
“王知青你放心，你是我们蒋家大队的骄傲，谁都别想冒名顶替，否则，我保证扭送他进局子！”
“不会的，不会的，”王家人连连保证，“我们都是一家人，不可能做出那种丧良心的事情来，雪兰（大姐），你说是不是？”
望着指指点点的社员们，王雪兰不想让家人的名声太难听，选择的退让，“是的。”
可她的退让，并没换来家人的罢休。
“雪兰，你上大学户口就跟着迁走，大学毕业后还会分配工作，这农村的泥腿子再也配不上你了。
你赶紧跟他离了，再叫他把彩礼给补上，把答应给你的学费和生活费一次性给了，我们带你回家。”
王雪兰“……”
她怎么就生在了这么无耻的家庭之中？
“我没有，你们别……”
“雪兰别怕。”王母站到王雪兰身边，“我们今天就是来替你做主的……”
“妈！我没结婚！”王雪兰赶紧把话说出来，免得母亲总是打断她。
“没结婚？”王母惊讶。
“是！”
“哎呀！”王母扑通坐在地上撒泼耍赖，“大家快来评评理呀！我们家好好的女儿送来建设你们农村。
你们农村人不但不感激，还玩弄我女儿的感情。今天，你们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告你们去！”
社员你看我，我看你，是谁这么胆大，敢玩弄女知青？
蒋四田皱眉，这王家人是故意来找茬的？“王家婶子，你说这话要有证据，空口白牙泼人脏水也是犯罪。”
王母“……”
又是犯罪？
不可能，她有证据。
“就是他！”王母指着温怀瑾，“我刚刚亲眼看到他和我女儿从那个门走出来。”
慕大夫的三叔？
社员惊掉下巴，但也有人相信，毕竟这慕三叔是三十好几的光棍，想娶妻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