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跑出去没多远就被追上。
残留在体内的迷药，一直孜孜不倦地显出它的作用。
温知宜嘴里的软肉都要咬烂了，鲜血顺着嘴角渗出，依然抵挡不住一波一波席卷而来的睡意，眼前的世界颠倒旋转。
三人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娘子......”观棋抱住温知宜，把她往身后塞。
可她实在没力气了，推壤的动作和挠痒痒无异。
温知宜同样不好过，她单手撑着地面，低垂的额头冷汗涔涔，是痛的，也是急的，呼吸破碎，不断通过摇晃脑袋来维持短暂清醒，另一只手指甲掐进掌心，抬起一张我见犹怜的小脸。
“我死了，你也别想活！”
她眼里闪耀着经久不灭的火焰，明媚，耀眼，生机勃勃。
明明是威胁的话，用她清越带着些微喘息的声线说出来，活像是在和人撒娇。
“去他娘的！”黑衣人低声咒骂一句。
他刀光剑影半辈子，活了二十几年，哪里见过这等绝色佳人。
真是便宜了那些官老爷们。
呸!
黑衣人越想越不服气，又怕自己真被迷惑了过去，他可是有职业操守的，哪能被一点美色迷晕了神智，说出去都丢人，有道是红颜枯骨，反正人死了都一样。
黑衣人在心里念叨了两声，等到波澜的心绪稳定下来，提起剑朝温知宜砍去。
温知宜眼疾手快捡起手边枯枝抵挡，枯枝从中断开，她也被余力震得晃了晃。
“有点意思。”黑衣人再次高举双手。
观棋憋着口气弹射撞过去，却被黑衣人一脚踹开。
利刃破空而来，目标是温知宜脖子。
“温娘子！”
远处传来一声充满急切的呼喊。
黑衣人动作一顿，下意识看了过去，是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正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然后奋不顾身往这边跑来。
黑衣人暗道一声晦气，也没了戏耍人的兴致，一剑刺向地上的女娘。
“不要！”
顾衡玉目眦尽裂，巨大的恐慌之下，也不知哪里来的速度，犹如神助般飞扑过去。
噗！
是利刃穿破血肉的声音。
顾衡玉半蹲着身，面朝着温知宜，双手张开，形似拥抱，泛着寒光的剑尖，从他腹部穿过，一滴鲜血顺着剑尖滴落，落到抬起头来的温知宜的脸颊。
是温热的。
好烫，好烫。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刀光剑影不见了，风声也不见了。
温知宜怔怔望着顾衡玉担忧的眉眼，他扯出一抹温柔而安抚的笑，嘴唇张张合合，吐出两个字：“......别，怕。”
滴答，滴答。
有什么东西顺着脸颊滚落。
温知宜颤抖地伸出手，模糊的视线里，是顾衡玉缓缓倒下去的身影。
黑衣人抽出他身上的剑，没有了支撑，顾衡玉的身体缓缓倒向一旁。
砰的一声，他蜷缩地倒在地上。
鲜血沿着伤口，打湿他腹部衣裳，很快在他衣裳上氤氲出一团暗红的泅湿的痕迹。
“别、别担心，我......”他充满眷恋的目光落到她苍白的脸上，迟来的剧痛令他眼前发黑，他却还担心吓到她，张唇欲要安抚，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越来越弱，直到最后，几乎听不见。
“顾衡玉，顾衡玉......”
温知宜喊他的名字，惨白着脸不断摇头，不敢接受眼前发生的一切。
“别死，你别死。”她发出微弱的祈求，像是突然惊醒，膝行着爬过去，两只手重重按在他腹部，想堵住血流如注的伤口。
她的手很快被鲜血染红，温热，黏腻，怎么也擦不干净。
“呜呜。”她嗓子里泄出恐惧的呜咽。
顾衡玉艰难睁开眼，抬起手想去擦拭她脸上泪水，再告诉她别担心自己没事，可他话还没出口，嘴里先涌出大口的鲜血，一口接着一口，很快整个脖子都被打湿。
“不，不......”
温知宜泪如珍珠，心脏仿佛被人攥住，弥漫上一股前所未有的不安。
顾衡玉死死盯着她的脸，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身上也越来越冷，他嘴唇几经蠕动，却终究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什么，遗憾而又不甘地闭上了眼睛。
“哪里来的不长眼的臭小子，死了也活该。”黑衣人狠狠皱眉，一次又一次的意外，让他生出一些不好的预感，为了不让这桩买卖出现变故，他选择快刀斩乱麻。
“既然找死，那就都去死吧！”
此人顿时气场凌冽，杀意毕现。
温知宜呆呆望着倒在血泊里的顾衡玉，脑子一瞬间变得空白。
“娘子，快躲开！”
观棋撞开她，换来自己肩膀挨了一刀，阿宝向小牛犊抱住黑衣人，下一瞬被一巴掌扇到地上昏了过去。
“郎君，郎君，您怎么了？您千万不要有事啊！”落后一步的阿河脸色惨白，连滚带爬地跑过来，怒吼着冲进战局，“啊啊啊，我和你拼了，去死，去死，你给我去死。”
“哪里来的苍蝇，给我滚！”
真是烦死了，一个接一个，黑衣人一刀捅进阿河胸口。
阿河嗓子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凭借最后的力气抱住黑衣人，大喊道：“温娘子快走，带我们郎君走！”
温知宜眼睫颤了颤，混沌的脑海劈过一道雷电，她看了眼死命抓住黑衣人的阿河，强忍着胸口悲伤爬向顾衡玉，想把人扶起来离开这里，可她没有力气，她拉不起来他。
她没用，她怎么这么没用！
她给自己两巴掌。
顾衡玉，顾衡玉，呜，你别死，求求你，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这时候，阿河也被一手拧断脖子，像一块破布般被黑衣人扔远。
阿宝昏了过去，观棋捂着满是血的肩膀，趴在地上爬不起来。
面对一步步逼近的黑衣人，温知宜明白自己今日怕是在劫难逃。
她心里反倒平静下来。
平静面对死亡。
“是谁，是谁让你来杀我？”她问道。
黑衣人很有职业道德，彬彬有礼道：“不好意思，雇主的消息，我们需要保密。”
“我要死了。”温知宜紧盯着他。
“你的确要死了。”黑衣人如实说道，“但我看过很多话本，这个时候发善心的话，很容易被一窝端。”
他说话的间隔，不忘把剑对准温知宜，还说道：“放心，我会很快的，一点都不痛。”
温知宜惨然一笑。
她低下头，看了眼生死不知的顾衡玉，缓缓闭上了眼睛。
对嘛，这样才乖嘛。
黑衣人十分满意，这是他赚的最轻松的一笔银子，幸好他眼疾手快，抢到了这一单。
趁着黑衣人放松的瞬间，温知宜抓起地上一把土扬了过去，黑衣人躲闪不及，被糊了一脸，捂住眼睛发出一声惨叫。
见状，温知宜一把抢过他手里武器，朝着他刺了过去。
黑衣人眼睛睁不开，却能感受到空气的流动，
但到底受了影响，躲避慢了一拍，手臂被划开一条大口子，他痛的大叫一声，嘴里骂起各种污言秽语，眼泪带着泥土流出，他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一巴掌把温知宜扇到地上。
“贱人！”
“噗！咳咳。”温知宜痛苦的闷哼两声。
她尽力了。
真的尽力了。
要死了么......
她不甘地合上眼睛，这次是真的没有一点力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