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阶小声说道:“三叔不是现成的吗?他是童生,你们这开蒙夫子也都是童生,你的说行不行?”
“不行不行,”林泽诚摇头,“我爹还要去科考,考到秀才庇护全家,再说他也不愿意。”
“你想你们不用走读不用打架,七个人的学费加上村里卖竹卖纸,要人写写算算也有收入,只要你说动奶奶和你娘说被打,她们肯定会让三叔同意。”林泽阶鼓动着林泽诚。
“可是我爹科考怎么办?”林泽诚还有幻想,指望着他爹能考上。
“只要三叔有心读书哪里都可以读,科考可以请假去,”林泽阶说事实,“你觉得三叔考上的机会大吗?一个府一百万人快万个村,每三年才80个秀才,我们周围几个村里有秀才?”
“这么难吗?”林立泽诚被吓着,有些不相信。
“你可以问一下你们的夫子,看我有没有说假话,”林泽阶一点不看好三叔,科考淘汰率太高了。
正好维护秩序的夫子走过来,林泽阶拉住他的手,“夫子我有个问题问你,我听说一个府百万人,三年下来考上秀才只有80个名额对吗?”
那个夫子脸色沉重点头,指着头上,“科举是登天路,你们向上登能登上吗?”
“没有递子我们怎么登,这不是耍人吗?”林泽诚口快回答。
“嘿嘿,梯子,你得自己造,不然你想唾手可得吗?哪还登什么天?”
这位夫子看透科场,就是吊在驴前面的萝卜,能看不能吃。
农家仔识字会算就好,别妄想能够考上,有天赋还得有钱有名师,天时地利人和一个少不了才能考上。
夫子的话已经证实科举的难,林泽诚的心是冰凉的。
林泽阶不再说什么,这条路他是不看好不只三叔,包括自己。
他也会时时自我怀疑能考上吗?当然不能因为怀疑就不努力。
为什么努力是给自己一个交待,定下目标23岁之前尽全力,考不上决不会再考,人生不能只有科考。
做任何事成功的人没有不挫折的,只是有人能晚上缝缝补补受伤的心,早上又起来面对。
等待是漫长而又脚酸的,好不容易听到一个夫子对着学生们说:“注意站好,提学大宗师来了。”
接着听到鸣锣的声音,咚!咚!咚!十一声的鸣锣,代表着这个提学是超品。
很快举着回避,肃静的牌子赞道出现,后面是身穿皂衣配着腰刀的衙役,还有快手,听事不知多少。
再来才是几台青罩软轿浩浩荡荡而来,学堂外迎接乡绅等有头脸的人都纷纷的跪在两旁边。
林泽阶看过影视剧官员出行的画面,真不觉得怎样,但在现场两回事,如割稻米时一样跪下的人震撼人心,冲击感久久绕在心头。
领头的轿子在学堂门前停住后,一排的轿子停下来。
一个三十多岁带着帽子,枣字脸留着长须,身量很高的人从轿子走下来,威仪极重。
林泽阶惊讶提学大人年轻时,没想到他往后走,在一个轿子前停住,敲着轿门,“提学大人,秀山村到了。”
半响一双黑缎官靴迈出轿门,一个四十多岁的国字脸,身穿云雁补子官袍的官员从轿门中出来。
林泽阶年龄小身子矮小被前面挡住,可以肆无忌惮从人缝观察,自认为没有人会注意自己。
没想到一个衙役的眼睛对他,严肃带着警告瞪过来,林泽阶认出是二舅,连忙低下头。
奇怪二舅不是在急递铺接外公以前的差使吗?怎么变身背刀的衙役?难道应急调用?
提学大人下轿后对着身边的人吩咐着,很快有人大声的呼唤:“提学大人有令,大小规矩一切从简,不必繁文缛节。”
规矩一切从简,不必繁文缛节,学生们都抬起头来。
接着各个轿子上下来身穿官员服的人,不过神态没有前面两位挥洒自如。
林泽阶还看到了钱师爷和苏捕头,向第一个下来人靠拢而去,他身边一下围着好多衣裳光亮的人,应该是本县的钟县令吧!
提学和县令两个向前,身边好多拱手唯唯诺诺的人,向着圣人先师的牌位处走去,马上有人递上了烧着的香火。
林泽阶这些学子也跟着他们一举一动,做出拜祭的动作。
听说提学大人是来主持院试整肃县学,府学的学风,顺便来秀山村观风考察。
一省提学要了解地方教育情况,表示朝廷重视文教,就是他的责职,各地只能配合。
提学和县令他们拜完圣人后,按阶位坐下来,一派慈祥的样子。
等茶水果盘一个个放后,提学喝一口,所有能坐官员才敢拿起来喝。
只听提学大声开口:“天子令本官督学建南省,凡村社社学师生一体考校,务求明师责成,同时也荐举人才,不令贤良遗落。”
县令身子前倾恭敬回答:“提学大人所言甚是,眼下社学乃是按天子金言玉口有教无类而设,凡百姓都可接受教喻。”
提学又说了好一通文绉绉的文言文,只有县令能接话,他们都是进士,一个四品二甲进士,一个七品三甲进士,一般人听不懂他们说什么。
提学客套完才看肃立着的学童们问道:“哪位是学堂塾长?”
一位大约四十岁的人站出来,连声低头拱手答应:“回大宗师,晚生便是。”
提学笑着问:“老友师从何人?”这是很宽厚作派了。
那位塾长一脸羞愧回答:“回大宗师的话,晚生还未进学。”
秀才才能称为老友,秀才以下是不能称为老友。
提学一下收起笑容,这个塾长不过童生,心中多少不是滋味。
县令尴尬笑着补救:“这位塾长虽未进学,教导学生出类拔萃。”
他已经提前通知过秀山学堂,要选会读书的学童们迎接提学,想必不会出问题。
这个吴提学全省官员知道他很特殊,能直凑天子,天子也爱看他报上的风土人情。
这时一个官员出来冷笑:“呵呵!钟县令在提学大人面前不要说大话,一个小小的社学出类拔萃岂能轻用?”
县令话语被驳脸色一变,“秦教授,你管府学教学,怎知我永漳县文教?”
府里知府和永漳县令不对付,知府一系官员敢和永漳县令唱对台戏。
秦教授再次呵呵,“真金不怕火炼,大宗师考校一番不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