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办公室的时钟指向凌晨三点十七分,台灯在苏明远脸上投下青灰色的阴影,他盯着电脑屏幕上那张 “庆朝族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宣纸边缘 —— 那上面还留着他昨夜默写《永乐大典》时溅上的墨点。
“这族谱上的‘苏明远’生于庆历三年,卒于庆历十九年,” 法务部小王用红笔圈出生卒年份,“可历史记载庆朝根本没有‘庆历’这个年号,分明是拿清朝年号瞎改的。” 他的鼠标划过族谱边缘,像素颗粒在屏幕上跳动,“而且这纸张纹理,分明是现代仿古宣纸,连‘苏’字的写法都是简体!”
“吾确无庆朝族谱。” 苏明远的声音像浸了水的宣纸,闷得发沉。他想起前世在庆朝时,父亲临终前将族谱投入火盆,火星子溅在他手背,烫出个月牙形的疤。寒门子弟中状元,本就如木秀于林,何况他还弹劾过太傅周明谦的贪腐案,“然吾能默写庆朝科举规程,能背出每科主考官姓名,何需族谱自证?”
李芳突然拍案而起,惊得窗外一只麻雀扑棱棱飞走。“就这么办!” 她的指尖重重敲在键盘上,“明天直播,你现场默写庆朝殿试策论,顺便讲讲你中状元时的策论题目 —— 越细节越好。” 她转头看向小王,眼影在台灯下泛着油光,“联系故宫博物院的张教授,让他带着《庆朝贡举考》原件来做技术支持,证明那些科举术语不是现代人能编出来的。”
苏明远望着窗外的雨幕,忽然想起三年前在小剧场,他也是这样站在聚光灯下,挥毫写下《将进酒》。那时台下有人喊 “这字比打印机还工整”,如今却要靠默写策论自证清白。他摸出袖中的狼毫笔,笔杆上 “明远” 二字被手汗浸得发暗,那是林婉儿送他的生日礼物,说是 “现代文人也要有支趁手的笔”。
凌晨四点,办公室里飘起咖啡的焦味。苏明远铺好澄心堂纸,研墨时故意多添了滴水,墨汁在砚台里晃出细小的涟漪。“庆朝殿试分三甲,一甲赐进士及第,二甲赐进士出身……” 他喃喃自语,笔尖在纸上落下 “策论” 二字,撇捺间带出几分剑气,“吾当年考的是《论农桑》,主考官是礼部侍郎王景弘,他批语里有句‘治民如治田,需深耕细作’……”
李芳忽然按住他的手腕:“停,这些留到直播再说。” 她看着他眼下的青黑,忽然从抽屉里翻出片人参含片,“先吃点东西,别等会儿晕在镜头前,让人说咱们心虚。”
窗外传来第一声惊雷时,苏明远已经在直播镜头前坐定。故宫的张教授抱着古籍站在一旁,金丝眼镜在灯光下泛着冷光。直播间的弹幕像暴雨前的蚁群,密密麻麻爬满屏幕:
“族谱都有了,还说没造假?”
“苏明远要是真状元,我直播吃键盘!”
“陈浩然粉丝别太过分,等会儿打脸别太快!”
“诸位看官,” 苏明远开口时,注意到自己的声音竟格外平稳,“今日吾以笔墨为兵,与诸君共话庆朝科举。” 他蘸饱墨汁,笔尖在宣纸上落下第一笔,“庆朝殿试策论,首重务实,次重典制。今吾默写的,是庆朝嘉和二年殿试题目《论农桑》……”
直播间突然安静了三秒,仿佛所有人都在盯着那支狼毫笔。苏明远的笔尖像游走在时光长河里的鱼,流畅地写下 “夫农者,天下之本也”,随后抬头看向镜头:“嘉和二年主考官为礼部侍郎王景弘,其评卷时最忌‘虚言浮辞’,吾在策论中引《齐民要术》‘顺天时,量地利,则用力少而成功多’,被他圈出三次……”
张教授适时翻开《庆朝贡举考》,泛黄的书页上果然记载着王景弘的批语。弹幕开始沸腾:
“卧槽,真有王景弘这个人!”
“苏明远连批语细节都知道,绝了!”
“陈浩然团队怕是要哭了,pS 都不查查史料!”
镜头外,陈浩然将手机砸在化妆镜上,粉饼盒被震得蹦起,洒了一地碎粉。“该死!” 他踢翻脚边的垃圾桶,“忘了他是状元,满脑子都是八股文!” 经纪人捡起手机,屏幕上正显示苏明远默写的策论全文,每处用典都被学术博主标注出来,正确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八。
“现在怎么办?” 经纪人声音里带着颤音,“法务部说营销号那边已经撤稿了,网友都在扒我们买热搜的记录……”
“慌什么!” 陈浩然抓起一瓶定妆喷雾猛喷,“就说我们也是受害者,被假史料骗了!” 他望着镜中自己惨白的脸色,忽然想起上次在颁奖典礼故意绊倒苏明远,对方却行着谢罪礼说 “承让”,那时他只觉得可笑,如今却像吞了只苍蝇般难受。
直播间里,苏明远已经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笔时手腕微微发颤。李芳递来热毛巾,他擦手时瞥见弹幕里有人问:“苏老师,你真的能背出所有主考官名字吗?”
“自然。” 他轻笑,忽然想起林婉儿教他用 “凡尔赛” 这个词时的模样,“若诸君有兴趣,吾可从嘉和元年讲到嘉和二十年,每日讲一位主考官,包管不重样。”
满屏的 “哈哈哈哈” 刷过去,有人发了个 “苏状元在线教学” 的表情包。苏明远望着窗外放晴的天空,忽然觉得这场闹剧像场荒诞的戏文 —— 他在古代被政敌构陷,在现代被流量明星抹黑,却始终能用一支笔,一张嘴,将谣言击得粉碎。
李芳拍了拍他的肩膀,递来片润喉糖:“走吧,婉儿在后台等你。” 苏明远起身时,袖中掉出张纸条,是今早林婉儿发来的微信:“相信笔能写尽谣言,正如墨能染透宣纸。” 他弯腰捡起,指尖摩挲着纸条边缘,忽然觉得眼角发酸 —— 原来这世上,总有人信他如信史书。
窗外,彩虹横跨浦江两岸。苏明远望着远处的东方明珠塔,忽然想起庆朝的黄鹤楼,两者虽隔千年,却都在风雨中矗立不倒。他摸了摸腰间的玉佩,上面 “婉儿” 二字被磨得发亮,像刻在心上的印。或许正如李芳说的,娱乐圈是个大舞台,但只要他站得直、行得正,总能在这舞台上,唱出属于自己的清正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