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色微明,晨曦透过薄雾,洒下淡淡的金辉。
徐锋一袭简洁的青色儒衫,显得愈发身姿挺拔,神采奕奕。
他身后,陆飞、赵永、石岸三人也各自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学子服,虽然料子都是上乘,只是三人眉宇间多少还带着几分局促与忐忑。
明华书院,这座矗立于府城之南,承载着无数士子梦想的巍峨学府,终于近在眼前。
院门前两棵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雨的古松,依旧苍翠虬劲,朱漆的院门上方,“明华书院”四个龙飞凤舞的鎏金大字,在晨光下熠熠生辉,透着一股庄重肃穆与海纳百川的恢弘气度。
尚未踏入,一股浓郁的书卷之气与浩然正气便扑面而来,让人心神为之一清。
与徐锋的从容淡定截然不同,陆飞、赵永、石岸三人,初时还带着几分对顶尖学府的新奇与向往,但当他们真正踏入这闻名遐迩的书院,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各色目光,有好奇,有审视,有轻蔑,更有几分毫不掩饰的探究与敌意。
三人原本努力挺起的胸膛,便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不自觉地便有些塌了下去。
徐锋敏锐地察觉到了身后三人的窘迫与不安,他步伐依旧从容不迫,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淡笑,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投来异样视线的学子,不闪不避,不卑不亢。
那份镇定自若的气度,仿佛不是初来乍到的新生,倒像是早已熟悉此地的旧客。
三人见徐锋这般模样,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无形的力量,心中那点不安与怯懦,竟也奇迹般地消散了大半。
然而,他们这份刻意维持的“从容”并未持续多久。
刚行至书院中庭通往讲堂的月亮门前,便被一行七八名身着统一月白色锦斓衫的学子拦住了去路。
为首者,是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青年书生,面容颇为俊朗,剑眉星目,只是眉宇间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倨傲与矜持。
他手中轻摇着一把骨扇,目光在徐锋四人身上略一打量,最终定格在徐锋脸上,眼神中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审视,几分不易察觉的轻蔑,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探究。
他身后跟着的几人,也皆是衣着光鲜,神态倨傲,显然在书院内也是有些名气的人物。
周围原本只是远远观望的学子们,见状纷纷围拢过来,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快看!是沈修文沈师兄他们!”
“沈师兄?莫非就是上届府试的会元,被誉为‘明华双璧’之一,刘山长的得意门生,沈修文沈师兄?”
“除了他还有谁!听说他早已被山长视为衣钵传人,只待吉日便要行拜师大礼,成为真正的入室弟子了!”
“啧啧,这徐锋果然是走到哪儿都自带风波啊!刚来第一天,就撞上了沈师兄,这下有好戏看了!”
“可不是嘛!沈师兄向来治学严谨,最看不惯投机取巧、不守规矩之人,更何况这徐锋还带着那三个……呃,‘奇才’一同入学,这不是明摆着打山长的脸吗?”
议论声虽然刻意压低,却清晰地传入徐锋四人耳中。
陆飞、赵永、石岸三人脸色微变,看向那沈修文的目光中,已然带上了几分警惕与毫不掩饰的敌意。
徐锋神色依旧平静如初,只是那双深邃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了然。
哦?刘山长的得意门生?哪算起来的话,岂不就是他的师兄?
那为首的沈修文,见徐锋等人停下脚步,嘴角勾起一抹自以为温文尔雅,实则带着几分施舍意味的弧度,手中折扇轻轻一合,指向徐锋,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熟稔。
“你,便是徐锋,徐师弟吧?”
徐锋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礼节性地拱了拱手。
“不敢,正是在下。不知这位师兄高姓大名?”
沈修文下巴微不可察地扬了扬,神情间带着几分读书人的矜持与傲慢。
“在下沈修文。既蒙山长错爱,收你为关门弟子,按辈分,你便是我等的师弟了。师弟初来乍到,想必对书院的诸多规矩尚不熟悉,不若随我等一同前往讲堂,也好让师兄们为你引荐一二,免得失了礼数。”
他说话之间,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陆飞、赵永、石岸三人,那目光中的轻蔑与疏离,如同实质般刺人。
徐锋笑容不减分毫,再次拱手,语气依旧温和。
“原来是沈师兄,师弟有礼了。多谢师兄盛情相邀,只是我等四人还需先去拜见山长他老人家,聆听教诲,实不敢在此耽搁,误了时辰。”
沈修文闻言,眉头不悦地蹙了起来,脸上的倨傲之色更甚,语气也带上了几分不容置疑的训诫意味。
“徐师弟此言差矣!拜见山长固然重要,但亲近同门,融入我等精英圈子,亦是学子本分,更是你日后在书院立足的关键!师弟你才华横溢,山长亦是赞不绝口,前途不可限量。可千万莫要因为一些……不三不四、难登大雅之堂的人,污了自身清誉,也让山长他老人家脸上无光啊!”
沈修文那番话,可谓是字字诛心,让赵永三人忍不住变了神色。
周遭看热闹的学子们,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赵永一张脸霎时涨得通红,额上青筋突突直跳,胸膛剧烈起伏,那双本就因紧张而微微发红的眼睛,此刻更是怒火熊熊,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恨不得立刻冲上去,给那张倨傲的脸来上几下。。
唉,终究是咱给徐大哥拖后腿了……
赵永眼中的怒火,渐渐被一丝羞愧与不甘所取代。
徐锋面上的温和笑意未减,仿佛未曾听见沈修文尖刻的贬损,只将目光从沈修文脸上移开,转向他身旁一位同样身着月白衫,但神情更为激愤,眼神锐利如刀的青年。
此人从一开始便怒视着陆飞三人,此刻更是按捺不住,几乎要越众而出。
徐锋微微拱手,声音依旧清朗平和:“敢问这位师兄如何称呼?”
那青年被徐锋点名,先是一怔,随即上前一步,昂首挺胸,声如洪钟,带着一股不加掩饰的愤懑。
“哼!在下张赟!徐锋,你休要顾左右而言他!沈师兄所言,句句在理!”
他怒视徐锋,仿佛徐锋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徒。
徐锋点了点头,脸上笑容依旧,声音却带上了一丝郑重:“原来是张师兄,失敬。”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赵永、陆飞、石岸三人关切又带着屈辱的脸庞,复又看向张赟,语气坚定。
“张师兄,赵永、陆飞、石岸,他们是我的朋友,更是我的兄弟。若仅仅因为他们不擅读书,我徐锋便要弃之如敝履,另攀高枝,那岂非枉顾了刘山长他老人家收我为徒的一片苦心?如此无情无义之徒,又怎配得上‘明华学子’这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