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单元”方案在内部引起的涟漪，随着霍凌风的介入而暂时平息。那批被卡住的连接器，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科研小楼，让林涛和测试组松了一口气。然而，新的问题接踵而至。
按照千临的方案，他们用现有工艺制造出了第一批“功能模块”芯片：负责算术逻辑运算的ALU模块，负责数据缓存的cache模块，以及负责数据路由和总线控制的Router模块。单个模块的性能确实勉强达标，但当他们将这些模块组装到高速背板上，搭建起一个基础的“宏单元”原型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测试电源刚接通，尚未进行任何计算，仅仅是高速总线上的时钟信号和静态功耗，就让整个宏单元的温度急速攀升。负责监控温度的小赵大惊失色：“千总师！温度在飙升！快到设计上限了！”
千临上前查看数据，眉头紧锁。她已经预估到了功耗会很高，但实际情况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即便是最基础的静态状态，热量就如此巨大，一旦开始运行时，产生的热量足以融化焊锡，烧毁电路板。
“散热系统，必须立刻解决。”千临沉声说道。她设计的液态金属散热方案，需要一套复杂的微通道散热板、高压微泵、以及特殊的液态金属介质。这套方案在技术上是超前的，别说国内，就算是在系统知识库里，也属于较高等级的技术。
科研系统界面适时弹出：【检测到技术瓶颈：高密度散热。发布辅助任务：“液态金属循环冷却系统构建”。任务目标：设计并实现适用于兆瓦级功耗的液态金属循环冷却系统。奖励：液态金属材料学基础知识，积分8000点。】【当前可用积分：7500点。】【警告：积分不足以直接兑换完整的系统设计和材料制造技术。】
积分又不够了！千临感觉自己简直是个无底洞，无论白墨赚多少钱，她的科研系统总能找到理由把积分花光。系统奖励的“液态金属材料学基础知识”也只是基础，要实现设计，她还需要关于微通道结构、高压泵、特殊合金管道以及最重要的——液态金属介质配比和提纯的技术。
“千总师，液态金属散热……这听起来也太玄乎了吧？”林涛小心翼翼地问，“咱们国内连高纯度金属都搞不好，还能搞出液态金属来？”
“液态金属不是问题，”千临解释道，“很多金属在熔点之上就是液态。问题在于，我们需要一种在常温下保持液态，同时导热效率高、化学性质稳定、腐蚀性小、毒性低，并且能用普通材料承载的液态金属。最常见的比如镓基合金。”
她顿了顿：“但这只是材料的选择，更关键的是如何设计微通道散热结构和可靠的循环系统。兆瓦级的热量，需要将液态金属以极高的速度和流量流过芯片表面附近的微米级通道，带走热量。通道的设计精度、泵的压力和稳定性、管道的密封性和抗腐蚀性……每一个环节都是巨大的挑战。”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了沉默。大家都听明白了，这又是一个需要从零开始、甚至是从负数开始的技术攻关。而且，这套散热系统本身的技术难度，几乎不亚于“宏单元”本身。
“千总师，我们能不能先尝试一下传统的水冷或者风冷加强方案？”一位年轻工程师建议道，“也许通过优化结构，能勉强支撑较低负载的测试？”
“杯水车薪。”千临直接否定，“理论计算显示，即便将风冷和水冷的效率提升十倍，也无法满足需求。勉强运行只会损坏设备，没有任何意义。”
霍凌风恰好推门进来，看到会议室里凝重的气氛，以及千临脸上罕见的疲惫。他没有打扰，只是站在后面，静静地听着。
“必须是液态金属。”千临的声音很坚定，“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向。问题在于，我们需要相关的技术资料和关键设备。系统奖励的知识，只能让我理解原理，但缺乏具体的工程参数和实施细节。我们需要……有人能提供这方面的帮助。”
她下意识地看向霍凌风，眼神中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名为“依靠”的情绪。
霍凌风接收到她的信号，上前一步：“需要什么帮助？设备？材料？人才？”
“技术资料。”千临说，“关于液态金属材料配比、微通道加工技术、高压微泵设计……这些东西，国内恐怕都没有现成的。”
“如果国内没有，国外呢？”霍凌风问。
千临摇头：“这都是非常敏感的尖端技术，不可能通过正常渠道引进。而且，即便有，成本也太高，我们负担不起。”
霍凌风明白她的意思。这意味着，又到了需要非常规手段的时候。他脑中立刻闪过了“蜂巢”的影子，以及那份令人不安的分析报告——对方似乎对千临身上的“锚点”特别感兴趣。他们是否掌握了类似的技术？这种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他压了下去。他宁愿相信白墨能通过她的“渠道”弄到，也不愿让千临与那个诡异的组织有任何形式的接触。
“我会想办法。”霍凌风沉声说。他知道，千临口中的“没有现成的”，指的是明面上的国家体系。但白墨的那个“签到系统”，早已证明了它的存在不受这些限制。问题在于，他不能直接询问白墨，甚至不能暴露他已经知晓系统存在的事实。他只能通过千临，或者其他更隐晦的方式进行引导。
他走到千临身边，拿起桌上的一份宏单元结构图，假装认真研究，实则压低了声音：“散热问题……确实是关键。我听白墨提过，她那边的医疗器械生意，最近好像也遇到了材料上的麻烦，涉及到高纯度金属提纯和某种特殊的合金。”
千临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白墨的钛合金需要高纯度海绵钛，这和液态金属虽然不是一回事，但都属于金属材料领域，而且都对纯度和制备工艺有极高要求。白墨去山区找那位顾老先生，不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吗？
“她去了山区县城，找一位退休的老工程师，据说在那方面有很深的造诣。”千临说。
“哦？”霍凌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那位老工程师，也许对金属材料制备领域有比较全面的了解。你们的项目遇到的技术瓶颈，或许可以向他请教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启发？”他这是在给千临递话，暗示她可以向白墨打听顾建国那里有没有和液态金属相关的线索。
千临冰雪聪明，立刻听出了霍凌风的言外之意。她点了点头：“我试试看。”
霍凌风见她领会，便不再多说，转而对林涛他们道：“宏单元的组装工作继续进行，散热系统方案由千总师负责。我们需要双线并行，不能因为一个环节卡住就停滞不前。同时，安保方面，我会进一步加强，确保大家能安心工作。”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虽然没有明说，但大家都感受到了他话语中隐藏的警告：任何阻挠项目的行为，都将面临严厉的后果。
散会后，千临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立刻拨通了白墨的电话。电话响了几声，白墨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还带着一丝焦急。
“临临！”白墨的声音透着担忧，“我这边遇到点麻烦，顾老先生被人举报，刚被地方上的人带走了！说是私藏国家技术资料和非法行医！”
千临的心头一跳。她知道，白墨的“麻烦”从来都不简单。顾建国这个人物，果然牵扯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而且，地方上怎么会知道他有“国家技术资料”？这背后，难道也有“蜂巢”的影子？他们是在阻挠白墨解决原材料问题，还是对顾建国本人感兴趣？
“他被带到哪里去了？”千临立刻问。
“我、我把他们拦下了，他们没能把人带走。”白墨稍微喘了口气，语气恢复了一些平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我亮了证件，又搬出了周副部长，他们吓得不敢硬来，灰溜溜地走了。”
千临这才松了口气：“做得好，白墨。”她很少夸人，这三个字让白墨心里暖暖的。
“不过，他们虽然走了，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白墨担忧地说，“这里是山区，顾老先生一个人，我真不放心。他身体也不好，我刚给他配了点药……”她顿了顿，“临临，你那里是不是遇到什么大问题了？听你声音，好像很急。”
千临知道，白墨的直觉一向很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她：“散热问题。宏单元的功耗太高，需要液态金属循环冷却系统。系统给了基础知识，但缺乏具体方案和制造技术。霍凌风提到，你找的那个顾老先生，可能对金属材料制备比较了解……”
“液态金属散热？”白墨惊呼一声，随即又想了想，“顾老先生确实是材料方面的专家，他刚才跟我讲了一些提纯金属的思路，听起来好像跟系统给的技术包有些关系……不过液态金属……”
“他有没有提到过液态金属相关的技术？或者有没有关于微通道、高压泵、精密加工之类的资料或者手稿？”千临问，语气带着一丝急切。
白墨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的谈话，以及顾建国提到的那些零散的手稿。她记得顾老先生提到过一些“精密的管道设计”和“流体控制”之类的词汇，但当时她以为是和提纯工艺流程有关。
“我、我不确定他有没有专门研究液态金属，但他提到的有些东西，比如精密的管道设计和流体控制，听起来好像是有点关系。”白墨说，“他的手稿大部分在所里，但他带回来一些零散的草稿和笔记。我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那些人打断了。”
“那些草稿和笔记，可能就是关键！”千临立刻说，“白墨，你立刻想办法保护好顾老先生！他的那些笔记也很重要！我这边会向周副部长汇报你的情况，让他协调地方武装部门，确保你们的安全。你先稳住，我再想办法。”
“好！我知道了！”白墨应道。挂断电话，她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顾建国的事，加上千临急需的技术，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开始交织在一起。那个隐藏在暗处的“蜂巢”，他们似乎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她抬头看向顾建国的小院，夜色渐浓，虫鸣声此起彼伏。她必须想办法让顾老先生信任她，留下来保护他，并且尽快查清楚那些来路不明的人到底是什么目的。还有他带回来的那些手稿，一定要找到！
她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但这担子，她必须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