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鲲卓的灵力,只是扰乱了气流浮动,几缕云丝被拽动、卷入、搅乱,但很快,就连云海深处都开始微颤,一圈圈浅白色的旋涡也随之浮现。
随着鲲卓体内的灵力波动起伏,一层接着一层,这些旋涡的旋速也越来越快,最终汇聚成一道缓慢却沉重的巨大旋涡。
鲲卓脚下,一圈圈诡异的黑色涟漪从他脚掌蔓延开去,周围山石崩裂,空气如鼓面般紧绷,他的衣袍早已在灵力乱流中被撕成碎布,仅剩背后那一对灵力双翼在狂风中招展。
他裸露出的皮肤上,一条条青黑色的筋脉暴突,仿佛有什么异兽即将破体而出。
而在他的丹田深处,原本圆润如珠的金丹,此刻已经彻底融化成一摊金红色的灵液,那灵液似在轻微地沸腾,又仿佛正被某种无形的意志引导着,慢慢倒卷、回流,似乎是要凝聚成一尊血肉小人。
那小人五官未成,却与鲲卓此刻的气息一模一样,每一次灵液翻滚,都会有一道威压四散而出,震得周遭灵气嗡嗡作响。
风灵云海在他那滔天灵力的侵扰下,卷动得更加剧烈,天空中的旋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而他脚下的地面,亦开始隐隐震动。
他仰头凝望云海,眼中赤芒更盛,口中低语自语,仿佛在回应谁,也仿佛在告诫天地:
“封灵云海算什么……我鲲卓成就元婴,必将踏云而上,将此方世界狠狠踩在脚底!”
苏清婉与苏怜影伸长脖子,一边全神戒备,一边紧紧盯着那仍在不断旋转的云海旋涡。
过了许久,当她们确认封灵云海的旋涡规模定格在方圆百丈之内时,脸上都浮现出难掩的震惊。
苏怜影难以置信地看向苏清婉,声音都有些发虚:“清婉……你不是砸到了云兽……而是有人在下面凝婴!”
这话一出,苏清婉原本清冷的美眸,倏地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彩,仿佛整个人在瞬间鲜活了起来。
“下面居然有人在突破元婴!下面居然有人在突破元婴!我爹我娘口口声声跟我说下面是死地,哼,都是大骗子!”
话音未落,她竟毫不犹豫地纵身朝着山崖跳了下去!
苏怜影大惊失色,她反应极快,立刻伸手一把揪住苏清婉的腰带,硬生生将她整个人从半空拽了回来。
刚刚落地,苏怜影就忍不住怒喝出声。
“苏清婉,你疯了!就算下面不是死地,封灵云海也不是闹着玩的!”
苏清婉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冲动,愣了一瞬,随即脸上绽开一抹灿烂笑容,她扑进苏怜影怀里,一把抱住她,在她粉嫩的脸颊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谢谢你,怜影姐姐!”
苏怜影瞪大双眼,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了一样,愣愣的伫立原地。
直到她看着苏清婉驾驭飞剑,朝紫宸峰的方向疾驰而去,才慢慢回过神来。
她抬起手,轻轻抚过方才苏清婉亲吻过的脸颊,脸上早已绽出一朵粉红的桃花。
片刻后,她也取出自己的飞行法器,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清婉,等等我!”
而一直静立在原地的苏清婉分身,这时缓缓走至崖边,来到她们刚才站立的位置,神情宁静地俯视着下方翻滚不休的封灵云海,唇角,悄然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鲲卓张开巨大双翅,悬在空中,抬头看着封灵云海之中缓缓浮现的雷光。
此刻的封灵云海,似是被鲲卓驳杂灵力浸染,如一滴浓墨滴入水缸,竟将翻滚的白色云卷渐渐染成了一团漆黑。
这时,雷光也彻底凝形,九道紫蓝交织的雷光横亘天际,仿佛九头蛰伏的怒龙,盘踞在乌云滚滚旋涡之中,蓄势待发。
突然,第一道天雷,如晨钟初响,撕裂长空,直劈而下。
“哼!”鲲卓冷哼一声,周身灵力鼓荡,体表鳞片一阵流光转动,硬生生将这道雷光接下。
他不闪不避,甚至连步伐都未曾晃动,只在右侧肩头留下一道淡淡焦痕。
“天雷!?不过尔尔!”
鲲卓抬起手掌,轻轻掸拭掉肩头的一抹焦黑,发出一声不屑的嘲讽。
头顶云海,仿佛听到了他的嘲弄,第二道天雷紧随而至,比前者更盛三分,雷光激荡,宛如狂龙咆哮,可鲲卓只是展开羽翼,轻轻一振,将雷光震得粉碎,嘴角那抹轻蔑的笑意,同样更胜三分。
“这就是元婴天劫?不过如此。”
第三道天雷降临时,他甚至不再防御,任其从头顶劈下,只听“轰”的一声炸响,雷光将他完全吞没。
但顷刻之后,雷光散去,鲲卓完好无损,虽然满头乌丝微微炸立,但面色仍旧淡然。
“我还以为会有一点惊喜呢?”
鲲卓兴致缺缺,显然对天雷强度感到不甚满意,可话音未落,第四道与第五道天雷,竟然在云海震动之间一同落下!
这一次,雷鸣声如山崩海啸,两道粗若水桶的雷柱仿佛要将鲲卓的身形完全抹去。
“唔!!”
鲲卓终于闷哼一声,双膝一沉,整个人险些从半空掉落在地上。
他后背血肉翻卷,羽翼被硬生生撕裂成了两道血痕,血水滴滴答答地淌下,滴在下方焦黑的石地上。
“咳咳……这……才像点样子。”
鲲卓抹了抹嘴角的血,脸色狰狞,神情却依旧倨傲。
他从储物袋中抓出一把丹药,也不分颜色、种类,一把塞入口中,仿佛是往熔炉中投入燃料,只求燃得更旺。
吞服的丹药尚未在体内炼化,第六道天雷便悄然而至,鲲卓猛然抬头,双目腥红一片,死死地盯着那翻滚的雷云,直到粗如水缸的天雷从他身体穿透而过。
鲲卓人就悬在空中,身体微微晃动,但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成为传说中的元婴修士,他精神反而愈发亢奋,他的眼里射出两道狂热的光芒,对天大吼。
“哈哈,不够!再来!再来!”
第七道天雷,已呈现紫金之色,粗约一丈,当它骤然轰击在半空的鲲卓身上的时候,便已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鲲卓似乎感觉到雷光内之中蕴含无数云兽在他脑海深处嘶吼不断,一道道似乎能撕碎灵魂的痛楚瞬间穿透他的识海。
他咬牙不语,体内凝聚的元婴竟开始颤抖,不安地在丹田之中剧烈跳动。
“啊!!!”
片刻过后,鲲卓的嚣张气焰终于被这道雷光彻底消磨,让他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第八道天雷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轰然落下,雷柱粗如屋宇,带着天道审判之威,轰击在他破败的身躯之上。
那一刻,他体内所有经脉尽裂,金丹碎成虚影,羽翼在雷光中炸裂,化作漫天血羽,也直到这时鲲卓才终于明白,他之前的自大是多么的愚蠢。
他整个人从半空轰然落向地面,重重砸进大地,化作一道焦黑的影子,掀起数十丈尘烟!
风灵云海翻滚至极,像在欢呼,又像在惋惜。
但这,并未结束。
第九道雷劫,在众雷交汇之后,才慢慢凝聚。
那是一道通体白金,内部闪烁着金丝道纹的雷柱,这是最后的考验,亦是最后的绝情。
它无声而落。
“轰!!!”
以鲲卓焦黑的身体为圆心,轰出了一个直径长达数十丈的深坑,而他整个人又被轰得从弹出坑底,半空中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身躯在空中翻滚两圈后,又狼狈地摔落坑底中心。
他身上的灵力彻底枯竭,羽翼尽断,肌肤焦黑,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此刻的鲲卓动也不动,似乎彻底死去。
可就在这时。
一道道虚影,缓缓在他身边浮现,朝着他慢慢走来,还对着他低声呢喃。
鲲卓努力将双眼那条即将闭合的缝隙睁开,他隐约看清了他们的模样,那些似乎是他已经惨死的族人,是兽潮时候在他眼前不甘倒下的战士,是被他亲手杀掉的蜘蛛女妖,是被他活活吞噬的萨伊娜……
他们越走越近,他们脸上的肉也开始慢慢腐烂,一快一块的掉在地上,他们伸出长着尖尖指甲的枯手,争先恐后的趴在了自己的身上,无情的撕咬啃食。
“走开,走开!你们这群目光短浅的蝼蚁,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羽部族!”
他指尖微微一动,口中溢血,却缓缓咬牙支起了身体,可下一刻又重新摔倒在地。
“谁都不能阻挡我,我鲲卓……注定要成为四方林域第一个……元婴!”
他再次站起,明明双腿已经没有任何知觉,但他仍旧站了起来,甚至还踏上面前无形的阶梯,一步步迎着雷域,朝着上方封灵云海中走去。
他自己也不知道走了多少步,当他残破不堪的身体,走到了半空,第九道天雷终于彻底消散。
云海中央,一道道带着淡金色的精纯灵力,如春雨一般,丝丝落下。
如甘露,如灵泉,落在他头顶的瞬间,破碎成千万丝线,钻入他体内,所过之处,焦黑褪去,血肉重生,就连断裂的灵力羽翼,也在灵光中重塑重生。
不过那羽翼颜色,在鲲卓潜意识的引导下,已不再是原本羽衣的绿色,而是乌黑中透出一道道鲜红裂纹,边缘还生有一道道锋利骨刺,仿佛一对真正的杀戮之翼!
他缓缓抬头,看向重新变回原本模样的封灵云海,眼中没有半点劫后余生的惊喜,有的只是冷漠与愈发凝练的杀意。
“元婴!成!”
鲲卓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角上残留的血迹,淡淡出声。
他感觉自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强大!
当然也更加残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