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机里突然响起电流杂音,我下意识攥紧战术通讯器,指节抵着掌心跳得发疼。
装备库的荧光灯在头顶嗡嗡作响,卢峰刚焊好的干扰器还散着焦糊味,混着艾丽终端散热口的热气,在鼻腔里结成一团黏腻的火。
“林博士,突击组已抵达矿洞外围五百米。”李强的声音带着风噪,像砂纸擦过金属,“红区有三组巡逻队,间隔七分钟换防——”话音突然截断,只剩沙沙的电流声。
我盯着墙上的战术地图,代表李强小队的绿色光点正沿着矿洞北坡的灌木带移动,在卫星热成像里像粒随时会被风吹散的火星。
“他们提前转移了。”这念头在脑子里转了第三遍,后槽牙咬得发酸。
三小时前糖厂的热能反应突然消失时,伊娃的胰岛素剂量提醒刚在我手机上弹出——陈教授的药最多还能撑十二小时。
此刻矿洞上方的废弃教堂尖顶在夜视仪里投下蛛网般的阴影,我望着屏幕里李强小队的光点突然停滞,喉结动了动:“强子,报告情况。”
通讯器里传来布料摩擦声,接着是压低的呼吸:“三组巡逻队提前换防,现在正往我们位置过来。”他的战术头盔摄像头画面切进来,我看见斑驳的石灰岩墙根下,七道黑影正端着突击步枪逼近,探照灯的白光在枪管上划出冷冽的线。
李强打了个手势,队员们像影子般贴紧岩壁,他自己则反手拔出战术刀,刀刃在月光下闪过一道银弧。
我的手心沁出冷汗,指甲掐进掌心。
三天前斯隆的人绑架伊娃时,她藏在实验服里的优盘还在我口袋里——那里面有世界树菌丝体的最新样本数据。
如果人质转移到更隐蔽的地方,等菌丝体蔓延到小行星带的预警时间就会再缩短七十二小时。
“他们发现我们了!”通讯器里爆响一声枪响,画面剧烈晃动,我看见李强的战术灯扫过一张蓄着络腮胡的脸,对方的枪口正对着镜头。
下一秒,枪声连成串,我听见子弹擦过岩石的尖啸,混着队员压低的“左侧火力点!”“医疗兵准备!”。
热成像里,原本分散的绿色光点突然聚成一团,周围炸开十几个红色光斑——敌人的支援到了。
“撤退!往塌方区裂缝撤!”李强的吼声响得震耳,画面里他的战术背心被撕开一道口子,血正顺着小臂往下淌,却仍在推身边的队员往岩缝里钻。
我抓着桌沿的手在发抖,屏幕上代表敌人的红点正呈扇形扩散,矿洞入口的探照灯突然全部亮起,把整片山坡照得惨白如昼。
“林博士,干扰器频段校准完成。”卢峰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我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站到了我旁边,眼镜片上蒙着层薄汗,焊枪还捏在另一只手里,“现在能监听到矿洞内部通讯——”话音未落,艾丽的椅子“吱呀”一声转过来,她的脸被终端屏幕映得发青,指尖重重敲在键盘上:“找到了!斯隆的安保系统在三分钟前调用了b2区的通风管道权限,结合娜塔莎给的漏洞代码……”她抬起头,眼睛亮得吓人,“人质可能在地下三层的旧水牢,入口在矿洞东南侧的塌陷区!”
我抓起桌上的卫星图,艾丽标注的位置正好在李强小队撤退路线的东侧。
通讯器里突然传来李强的咳嗽声:“我们已撤到塌方区,敌人暂时没跟进来……”他的声音突然顿住,“等等,我这边能听见水流声——是旧排水系统!”
矿洞外的直升机轰鸣声不知何时停了,装备库里只剩艾丽终端的蜂鸣声和卢峰调整干扰器的滴答声。
我望着战术地图上那个新标出的塌陷区,手指轻轻按在上面,能感觉到纸张下的桌面在震动——是我自己的心跳。
伊娃的声音突然在记忆里响起,带着点俄语特有的卷舌音:“林,菌丝体的传播速度比我们想的快。”此刻她的热能反应应该还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闪烁,像颗随时会熄灭的星。
“强子。”我对着通讯器深吸一口气,指甲在卫星图上掐出个月牙印,“调整撤退路线,往东南侧塌陷区靠。艾丽,把水牢入口坐标同步到你们终端。”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却又异常清晰,“我们还有六小时。”
窗外的夜色里,运输直升机的轰鸣再次响起,这一次,旋翼卷起的风掀起了桌上的卫星图,艾丽标注的红色圆圈在灯光下晃了晃,最终停在矿洞深处某个黑暗的节点上。
当通讯器里传来李强的确认声时,我后颈还沾着刚才查看卫星图时冒出的冷汗。
艾丽同步过来的坐标在战术屏幕上跳动,就像一颗红色的心跳——东南侧塌陷区的裂缝宽度不过半米,却能直通地下三层的旧水牢。
我摸了摸口袋里伊娃的优盘,金属外壳硌着手指肚,提醒我这不是梦。
“各组注意,切换到红外模式。”李强的声音比刚才低了三度,战术头盔的画面切换过来时,我看到他的队员正贴着岩壁鱼贯而行,靴子底在湿滑的苔藓上几乎没发出声响。
矿洞里带着铁锈味的风灌进耳机,我听见卢峰在身后调整干扰器频率的咔嗒声,他的影子投在战术屏幕上,像一只缩着翅膀的乌鸦。
“东南侧三十米处,发现金属反光。”突击组二队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画面猛地晃了晃,夜视仪里映出半截枪管——是杰克的人。
我喉咙一紧,三天前在糖厂监控里见过这张脸:刀疤从左眉骨一直延伸到下颌,斯隆的袖标在他臂弯处绷得硬邦邦的。
“停止前进。”我对着通讯器压低声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强子,你们右侧五米处有个岩缝,能容下两个人。”艾丽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矿洞结构图在终端上展开,“旧排水管道的检修口在岩缝后面,十年前塌方时被碎石堵住了——”
“收到。”李强已经拔出了战术刀,刀刃在岩壁上擦出火星。
画面中,他反手推了推身边的队员,两人像两条游鱼一样滑进了岩缝。
杰克的巡逻队正沿着我们刚才走过的路线搜索,探照灯的白光扫过岩缝时,我看见李强的喉结动了动,他手背上青筋凸起,刀把上全是汗。
“他们在找什么?”卢峰突然开口,他的眼镜片反射着光,“斯隆的安保日志显示,半小时前b2区通风管道的权限被调用了三次——”
“是在调用人质转移。”我打断他,喉咙发紧。
伊娃的胰岛素提醒在手机里震动起来,我按下按键时屏幕亮了一瞬,上面显示着“剩余5小时17分”。
战术屏幕上,杰克的人停在了岩缝前,刀疤男用枪托敲了敲岩壁,金属撞击声在矿洞里回荡起回音。
“有老鼠。”他带着东欧口音笑着说道,枪管慢慢指向岩缝。
我的心脏撞得肋骨生疼,视线扫过艾丽终端上跳动的热能反应——旧水牢方向有七个蓝点,其中最暗的那个,应该是陈教授的胰岛素泵。
“强子,敲排水管道。”我咬着牙说,“用刀背,节奏是三短一长。”卢峰猛地抬起头,干扰器的电流声突然变大,“斯隆的安保系统对低频震动很敏感,他们会以为是塌方的余震。”
李强用刀背砸在岩缝后面的管壁上,“当当当——当”的闷响混杂着矿洞的风声。
刀疤男的枪口顿了顿,侧耳听了两秒,骂了句脏话,用枪托捅了捅身边的手下:“走,去东边。”
战术屏幕上的红点开始移动时,我差点瘫倒在椅背上。
卢峰递给我的矿泉水瓶在我手里晃得厉害,冰水顺着指缝流进袖口,冷得刺骨。
艾丽的手指还按在键盘上,指关节都变白了:“水牢入口的电子锁型号是斯隆x - 7,需要密码——”
“伊娃的生日。”我脱口而出。
三天前她被绑架时,实验室的门禁系统自动保存了最后输入的密码,“1987年5月12日。”
矿洞外的风声突然改变了方向,通讯器里传来金属摩擦声,是李强在撬电子锁。
我的手机又震动了,胰岛素提醒变成了“剩余5小时03分”。
当耳机里传来“滴”的解锁声时,我看到战术屏幕上的蓝点突然集体动了动——人质们醒了。
水牢的画面切换进来时,我差点哭出来。
伊娃蜷缩在角落的草堆里,苍白的脸贴在水泥墙上,手腕上的胰岛素泵只剩一格电量。
陈教授被反绑在水管上,嘴角还渗着血,看到镜头时,他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林。”伊娃的声音像被揉皱的纸一样,她抬起手,我这才发现她的指甲缝里全是血,“菌丝体……在矿脉里。斯隆要……”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溅在草堆上,“他们要把样本……带去月球基地……”
“我们带你们出去。”李强蹲下来解开她的束缚带,战术刀割开尼龙绳的声音很轻,“医疗兵准备葡萄糖。”
但矿洞的地面突然震动起来。
直升机的轰鸣声从头顶压下来,比之前更密集。
艾丽的终端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斯隆的增援部队标记像潮水一般漫过战术屏幕——菲利普来了。
他私人直升机的标志在热成像里格外显眼,红得像一团烧穿夜空的火。
“林博士。”李强的声音带着血腥气,我这才发现他小臂上的伤口还在渗血,“他们封锁了所有出口,我们被包围了。”
伊娃的手突然揪住了我的心。
她的胰岛素泵“滴”地响了最后一声,屏幕彻底暗下去时,我听见自己的呼吸在耳机里变成了粗重的嘶鸣。
菲利普的声音从通讯器里挤了进来,带着他惯有的伪善笑意:“林博士,我劝你放下武器。斯隆的条件很公平——”
“去你妈的公平。”我对着通讯器吼道,指甲在战术屏幕上划出了裂痕。
伊娃的脸在画面里越来越模糊,她的嘴唇动了动,我读懂了她的口型:“菌丝体……怕高温。”
矿洞深处传来炸药引爆的闷响,菲利普的笑声被枪声撕碎。
我望着战术屏幕上不断逼近的红点,突然注意到水牢角落里堆着半箱未拆封的乙炔罐——锈迹斑斑的金属罐上,安全标识在应急灯下泛着冷光。
“强子。”我擦了擦脸上的汗,声音突然镇定得可怕,“把乙炔罐搬到通风管道口。艾丽,给我斯隆增援部队的通讯频段。”
伊娃的手从画面中垂下去时,我摸了摸口袋里的优盘。
菌丝体的资料在里面发烫,像一颗即将点燃的火种。
在菲利普直升机的轰鸣声中,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所有杂音——
是时候让他们尝尝同归于尽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