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子契约的余波尚未平息，逻辑裂隙中弥漫着一种奇特的宁静。
陈凡和苏夜离相对无言，却仿佛已交谈千言万语。
一种水乳交融、不分彼此的感觉流淌在两人之间，不仅仅是情感和意识的共鸣，甚至连能量的流转都开始出现同步的趋势。
陈凡能隐约感受到苏夜离时间之瞳深处那浩瀚而疲惫的时间流，而苏夜离则能触摸到陈凡体内反物质元婴那既危险又迷人的虚无核心。
“感觉……好奇特。”苏夜离轻声说道，她尝试调动一丝时间之力，却发现陈凡体内的能量自然而然地随之呼应，虽然微弱，却真切存在。“就像……多了一套备用的经脉。”
陈凡也有同感，他心念微动，反物质元婴传来一丝波动，苏夜离那边立刻传来一种对等的、略带刺痛的能量悸动。
“看来这契约比我们想的更深入，连力量根基都开始交织了。只是……似乎还不太稳定。”
两人的注意力很快被一声虚弱的呻吟吸引。
萧九的状况很糟，它原本凝实的量子身躯变得像一团随时会散开的灰色烟雾，只有那双猫眼还勉强保持着一点神采，但光芒也黯淡了许多。
“小猫咪为了帮你们，硬抗了规则反噬，它的量子结构受损严重。”云胤检查着萧九的状态，虬结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常规的能量补充对它无效，它需要的是……修复量子相干性，或者说，需要一种能稳定概率云的特殊‘环境’或‘物质’。”
“什么东西能修复量子相干性？”陈凡急切地问，萧九是为了救他们才变成这样，他绝不能坐视不管。
云胤沉吟片刻：“理论上，高度有序的负熵环境，或者……某些存在于维度夹缝中的‘奇点尘埃’，可能有效。但这些东西可遇不可求。”他看了一眼气息微弱的萧九，又看了看紧密联系的陈凡和苏夜离，“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里。逻辑裂隙虽然能屏蔽部分规则探查，但也不是久留之地，而且这里的能量环境对小猫的恢复不利。”
就在他们准备动身返回地面时，陈凡和苏夜离身上的通讯器同时急促地震动起来，是冷轩发来的紧急通讯，信号因逻辑裂隙的干扰而断断续续：
“陈凡……苏夜离……听到请回答！递归塔基……修复出问题了！地下……暗能量主脉突然异常活跃……能量过载……控制不住……需要……帮助……”
递归塔基又出问题了？而且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陈凡和苏夜离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递归塔是文明的根本，绝不能有失。
而且，塔基深处连接着地下的暗能量网络，如果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必须立刻上去！”陈凡果断道。
云胤点了点头：“我跟你们一起去。悖论引擎虽然毁了，但我对能量结构的理解，或许能帮上点忙。而且，递归塔的能量流动，说不定能找到暂时稳定这小猫状态的办法。”
一行人不再耽搁，迅速沿着原路返回。
离开逻辑裂隙，回到正常空间的那一刻，一种强烈的压抑感扑面而来。
并非来自虚数债务，而是来自头顶——递归塔方向传来的能量波动极其紊乱，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暗能量气息，甚至比之前的污染事件时更加精纯和狂暴。
赶到递归塔基时，眼前的景象让人心惊。
原本正在修复的塔基工地一片混乱，地面裂开巨大的缝隙，幽紫色的暗能量如同岩浆般从地底涌出，在空中扭曲成狂暴的龙卷。
冷轩和工程人员正全力维持着能量抑制装置，但明显力不从心，装置的光芒在暗能量的冲击下明灭不定。
“怎么回事？”陈凡拉住一个满头大汗的工程师问道。
“不清楚！修复工作本来很顺利，但刚刚地下深处的暗能量主脉毫无征兆地爆发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了一样！”工程师惊恐地喊道，“能量强度远超记录！再这样下去，抑制装置撑不了多久，塔基会被彻底侵蚀！”
莉亚娜和凯因也赶到了现场，指挥着守卫部队疏散人员和建立第二道防线，但面对这种程度的能量暴动，常规手段显得苍白无力。
“是契约。”苏夜离的时间之瞳扫过狂暴的暗能量流，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明悟，“陈凡，是我们的量子契约完成时，灵魂共鸣引动的能量波纹，穿透了地层，刺激到了地下深处那条原本相对安静的暗能量主脉！”
陈凡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量子契约是深入到存在本质的联结，其达成瞬间产生的能量波动层次极高，确实有可能影响到地脉能量。这真是福兮祸之所倚！
“现在不是找原因的时候，先想办法控制住它！”凯因吼道，一道能量护盾在他面前凝聚，挡住了一道溅射过来的暗能量流。
陈凡尝试调动自身力量，却发现自己经脉中的能量运行变得异常滞涩。
原本平衡的明暗能量，因为量子契约的链接和苏夜离时间之瞳力量的渗入，似乎产生了某种未知的冲突和变异。
尤其是与暗能量主脉产生共鸣后，他体内属于暗能量的部分经脉，竟然开始隐隐发光、胀痛，仿佛要被某种力量从内部撑破！
“呃！”陈凡闷哼一声，捂住胸口，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他感到自己的一些经脉节点，正与地下那条狂暴的主脉产生强烈的共振，能量不受控制地倒灌而入！
“陈凡！”苏夜离立刻察觉到他状态不对，通过契约链接，她也能感受到那股汹涌而至的、带着撕裂感的暗能量。“你的经脉……在和地脉共振？！”
“不仅仅是共振……”云胤目光锐利地扫过陈凡的身体，又看向地下，“是‘维度撕裂’！这条暗能量主脉，其源头恐怕连接着某个高维暗能量空间！契约波动像一把钥匙，暂时打开了通道！现在高维暗能量正沿着与它同频的经脉，强行灌入这小子体内！”
维度撕裂！高维暗能量灌注！
这比普通的能量过载危险千百倍！高维能量蕴含着低维宇宙无法理解的规则和力量，强行引入，轻则经脉尽碎，重则直接被高维规则同化或撕裂！
陈凡的身体表面开始浮现出诡异的幽紫色纹路，那是经脉被高维暗能量充盈、扩张到极限的表现。
剧痛如同潮水般涌来，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个正在被吹胀的气球，随时可能爆开。
“必须切断他和地脉的连接！”苏夜离心急如焚，时间之瞳全力运转，试图找到方法。
“强行切断，他的经脉会首先承受不住能量回冲而崩溃！”云胤否决道，“为今之计，只有疏导！将涌入的高维暗能量引导出去，或者……让他自己的身体，暂时适应并容纳这部分力量！”
疏导？谈何容易！这可是高维能量！
就在这危急关头，陈凡意识深处，那个一直很“安静”的反物质元婴，突然动了！
它似乎对涌入的高维暗能量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传递出一种渴望吞噬的意念。
与此同时，因为量子契约而紧密联系的苏夜离，也感受到了陈凡的危机和反物质元婴的异动。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闪过。
“陈凡！信任我！信任契约！”苏夜离通过灵魂链接疾呼，“不要抗拒！尝试引导这股能量，不是排斥，而是……引入你的元婴！同时，将元婴无法完全转化的部分，通过契约链接，传递给我！我的时间之瞳，或许能暂时‘冻结’这部分能量的活性！”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将高维暗能量引入反物质元婴，无异于火上浇油！
而通过契约传递能量，更是将苏夜离也置于险境！
但此刻，没有更好的选择！陈凡对苏夜离有着绝对的信任。
他咬牙放弃了对涌入能量的抵抗，反而主动放开经脉，引导着那狂暴的高维暗能量，冲向维度夹缝中的反物质元婴！
元婴如同一个无底洞，贪婪地吞噬着高维暗能量，其本身的灰暗色泽中，开始染上一丝诡异的幽紫。
而正如苏夜离所料，元婴无法瞬间完全转化的多余能量，则通过量子契约的通道，汹涌地涌向苏夜离！
苏夜离娇躯剧震，时间之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银光！她没有试图吸收或化解这股力量，而是运用时间法则，在能量入体的瞬间，将其“冻结”在了一个极其短暂的时间循环里，大大延缓了其破坏力。但这对她自身的时间之力消耗是巨大的，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比纸还白。
两人通过量子契约，形成了一个临时的、危险的能量循环缓冲系统：陈凡为主入口和初级转化器，苏夜离为次级缓冲和稳定器。
这个过程痛苦而漫长。陈凡感觉自己的经脉在不断被撕裂和修复的边缘徘徊，反物质元婴则在吞噬中缓慢地发生着某种未知的蜕变。
苏夜离则如同在走钢丝，精确地操控着时间，确保那被冻结的高维能量不会失控。
就在两人快要达到极限时，地下暗能量主脉的暴动似乎因为能量被大量分流而逐渐减弱，涌出的能量流开始回落。
“就是现在！”云胤看准时机，双手快速划动，引动逻辑裂隙中领悟的悖论法则，在塔基裂缝处布下了一个临时的、扭曲能量流向的拓扑屏障，暂时阻断了地脉与陈凡之间的直接连接。
能量灌注骤然停止。
陈凡和苏夜离几乎同时脱力，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浑身被汗水浸透。
陈凡体内的幽紫色纹路缓缓消退，但经脉中仍残留着阵阵灼痛和一种前所未有的充盈感。反物质元婴似乎“吃撑了”，传递出一种满足而慵懒的意念，但其核心深处，那抹幽紫色却顽固地留存了下来。
苏夜离的时间之瞳光芒黯淡，过度消耗让她虚弱不堪，但她看向陈凡的眼神却充满庆幸。
递归塔基的危机暂时解除了，工程人员赶紧上前加固抑制装置。
“你们……”莉亚娜走上前，看着狼狈但似乎气息有所不同的两人，眼神复杂。
她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能感觉到两人之间那种难以言喻的紧密联系，以及他们身上散发出的、一丝令人心悸的能量余波。
陈凡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他低头看向怀中依旧虚弱的萧九，眉头紧锁。递归塔的危机度过了，但萧九的伤，和他们自身因祸得福（或者说因福得祸）获得的新变化，都预示着更大的麻烦还在后面。
量子契约、高维暗能量经脉、蜕变中的反物质元婴……这一切，都将他们推向了一条更加未知和危险的道路。而虚数空间的债务，依然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头顶。
云胤站在一旁，看着相互扶持的陈凡和苏夜离，又看了看天空中若隐若现的、代表投资者监视舰船的星光，沙哑的声音低语道：“维度撕裂……这可是个大动静。恐怕，‘放贷的’和‘观察的’，都快要坐不住了啊……”
（第398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