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洒牵着犍牛趁着月色匆匆走在乡间小径上,后头跟着一瘸一拐的李建军。牛背上驮着的10斗米2筐咸萝卜干为司府幕僚临别所赠。另有糯米、白面、硝肉、豆子、灯油、菜油等杂物是塾学学生家长听说柴先生辞工返乡纷纷解囊相赠,感谢他三年来对自家孩子的谆谆教诲。绷紧的褡裢分挂牛背两旁,里边装有38两银子,是银子哦!那是巴东老大宣抚使房安东额外所赠的礼金。
人的价值如何体现?商品经济下还得用金钱来衡量。无疑,穿越众里最有能耐的还属潇洒,这点必须承认。泰森和潘嘉园这几年挣的远不如他。这不,李建军生怕潇洒回去向姐姐姐夫告状,不断把他来夸:“柴头领,咱施州卫谁家里有头牛的绝对十里八乡算得上的富户。”
潇洒听了叹口气,把实情来吐槽:这头牛只是借用,走完这程还得差你李建军给送回去。“建军你说,这么多的银子和东西都给了,还差这一头牛嘛。”
“柴头领你有所不知,巴东上下就这脾性,如两碗粥能救人命,巴东就偏生只给一碗吊你个半死不活。如此叫人不领情反记恨。反正,房安东这厮把整个施州卫都得罪了个遍。”
升米恩斗米仇的思想要不得,潇洒自然要好好教育一番李建军。夜路不好走,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边走边聊慢吞吞赶路,回到阔别已久的梁山已是第二天日头三竿之时。
和潇洒三年见过两回面,和银子见面三年只此一次。曹少不忙和潇洒互道相思之苦,先解开褡裢,逐一在满是牙印的银块上加盖上自己的牙印戳。
银两一经易手,现主对原主已是另种近乎尊敬的评价了:“盼星星盼月亮可把组织给盼来了,可见到亲人了!快领着我们干革命,不能再这样虚度光阴。”
“不敢不敢,可别这么说。”
溜须拍马不要钱,顶级奉承接着上。“天不生润之,万古如长夜。”
“呵呵,曹少你着急上火了。”
全部家当38两银子不是38万两,参考施州物价水平,这点钱够一大家子维持2年小康生活水平。想要投资发家则杯水车薪!
曹少自有打算,只要给他些盘缠就能让梁山暴富,把人都叫回来也为当面商量此事,他咬牙说道:“咱去湖北随州发财。”
泰森问:“有随州富婆看上你了?那,把谷子让给我。”
“随州擂鼓墩,还可以去长沙马王堆!”
泰森婆挲着下巴上的胡子,出声赞道:“是个办法。”
见胶皮脸色不好看,钳工只得小声发表赞同意见:“听说大墓里铺满马蹄金呢。”
曹少指正道:“多谢钳工支持,不过你说的是南昌的海昏侯大墓。哎呀,对呀,海昏侯大墓里金子多。不去随州了,去南昌。”
三票在手,曹少大受鼓舞,昂然道:“其实这三个地方非吾之首选,深坑大墓不好下手,青铜器玉器摸出来还得找路子脱手,便宜中间商拿大头。我养伤时想了很久,也想好了,多给我些盘缠,去西安。我在泰森家里看的《考古中国》纪录片,电视里说的很清楚,那地界直到解放前从来没改过名字,叫郭村。现在,不,解放后才改叫何家村。”
泰森兴奋起来,双手拍地,喊道:“对呀!安史之乱时唐朝国库窖藏,36口陶罐装满了宝贝,埋藏浅,只在地下1米多深。我记得清清楚楚,看电视时我们还感慨何家村人守着金山讨饭吃呢!”
“盗墓伤天害理。这个何家村窖藏可行,可以一试。”胶皮认为挖宝非盗墓,最多属不当得利却非伤天害理。
曹少拍手道:“是啊,东西值老鼻子钱啦。金子自不必说,窖藏的器物也都是金银玉器,收在了陕西历史博物馆珍宝馆。陕博免费参观,珍宝馆可得买门票,你想看一眼都得花钱!”
“不得行哦。”潇洒摇摇头,非是觉得干盗掘勾当丢穿越先辈和同行的脸,实为担忧曹少的安全。众人龟缩惯了,3年多来从未踏出施州卫地界半步,没有长途旅行经验,冒冒失失出远门,到了北方法度严谨,没路引是个事,即使顺利挖出窖藏,一夜暴富同时意味着极大的危险。只怕是有命挣没命花。
对于自己的主意,曹少其实并未考虑成熟,他也担心路上不好走。再说历朝历代对盗墓掘宝之人惩处严酷,如同后世对待毒贩抓到了杀无赦。只是第一桶金有几个干净的,取非常利行非常事。“富贵险中求。我这儿就两个意见,你们见过有分房睡的夫妻恩恩爱爱的吗?你们见过勤勤恳恳打螺丝的发大财吗?一个是人得聚不能散,二一个咱们得暴富。潇洒,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我们就按之前老潘的计划行事,不必剑走偏锋。可以算是好消息吧,我已经勘探出了铁矿。”潇洒在巴东搞副业不敢忘记主业,闲暇下来就进山里拿把榔头敲石头。对应现阶段科技能力,最可行的方法仍然是炼钢。困难不小,铁矿离梁山较远。好景也不会长,矿藏储量较小。但也有好的方面,那是个容易开采的露天矿。
“干!”泰森往地上砸了一拳,“工业革命以钢为纲,咱们也从大炼钢铁开始。枪在手,天下我有。”
如此,之前钳工担心的法律问题便又摆上桌面来:开私矿会不会被重罚或干脆判刑坐牢,这可是侵吞国有资产的重罪!
听过柳传志吗?柳传志犯那么大事不照样当他的柳八爷,呼风唤雨不可一世。偷几块铁矿石算个屁!泰森朝潇洒看了眼,歪嘴一笑,向钳工宣布:“你放心。潇洒早有安排,应梁山兄弟们之请,咱们的赵大哥正在远程遥控搞定官老爷。对了,大靠山马上要长腿回来哉!”
原来潇洒哥早已未雨绸缪行得先手,钳工比出双翘指再赞:“天不生子进,万古如长夜。”
这天是万历四十七年八月初九,有了万年历后查到对应公历为1619年8月26日。后来,穿越众一致把这个并无特殊意义的日子算作梁山崛起里程碑、发家史的揭幕日,把8月26日定为司庆节。再后来待梁山财大气粗后给员工发放节日福利:826司庆节公休7天,不带星期天调休的那种。
女人留守,男人进山。
砍树搭窝棚,和泥填缝隙。搭建林中小木屋这活大家已熟能生巧,能挡风遮雨的工地窝棚仅用半天建成完工。再化身工程施工队,铲子挖铁镐钻鹤嘴镐砸,就差用门牙啃。众人无师自通职前培训也省了,吃在矿上、住在矿上、喜怒哀乐在矿上就差死在矿上。现在又化身脚夫开始艰苦的物流运输,像忙碌的工蚁,把矿石运到平台再把粮食搬到工地。眼见潇洒体力较差,众人开了半天会,一咬牙一跺脚花钱请人做了辆独轮车交他专用,把个中年汉子感动得热泪盈眶。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一条小路弯弯曲曲细又长,一直通向密林的深处。渐渐地,路边树上的叶子发黄掉落,又在不间断的脚步中,光秃秃的枝蔓上顶出嫩芽,绽开,怒放。
曹公有诗曰:
春暖又花开,岁稔乃时康。
嫦娥守蟾宫,谷子冷情殇。
今天到曹少轮休,天才刚刚亮,他把胶皮的手从被窝里拽出来,“快摁手印。不多,只支取10文。”
胶皮不明就里还是乖乖在领用登记表上摁下手印同意支钱,片刻便恍然,笑道:“对了,谷子来找过你两次。”
收好钱再去找李氏,“弟妹,不,大姐。大姐,我要去谷子那儿。”
“嗯,你是得去看看人家,这都多长时间不闻不问的。”李氏应和着,手里不停活,忙着织她硬得能当布甲的土布。
“咳咳—大姐,我要去谷子那儿。”
李氏抬头看一眼曹少,心说装糊涂是不得行了,咬咬牙抱出六尺土布交到曹少手中,脸上笑出朵花来:“谷子嘛,模样清秀,性情也温顺,这门亲事我看使得。”
布匹交出去了,对曹少却不放心,生怕他不遵守财务制度,一起到胶皮房里让她再度画押。
曹少深有感触道:“先跟你们说好了,等咱有钱了一定得买匹马。”
“嗯,可以啊。3系没面子,还得是7系。”
“好你个胶皮,你是不用跑腿,你跑一趟州城试试…”曹少没功夫和胶皮拌嘴,卷起土布拔腿就走。他得先去趟州城,三十公里山路走路的话从日升走到日落,骑马一个半小时就能到,如果骑宝马,不管3系还是7系就半个钟头的事。去施州城是有个心愿未了:谷子的梳子断了半截,拿在手上不舒服的啊。
其实本来用不着这么麻烦,之前云龙河通夷水,从梁山坐豌豆尖一路顺风顺水15里水路个把钟头就能到的。可恨三年前大水引发泥石流形成堰塞湖把水路截断了。更可恨的是沐抚,堂堂从五品的宣抚司,整个司城里连个杂货铺都没有。土,怪不得叫土司!
到了施州街市看中把长铁钎,材质不错,有了它干活效率可提高不少。铁铺要价太高且不肯还价,咬住230文大子儿不松口。没想到铁器在施州卫卖那么贵!啊呀,看起来大家伙背的不是铁矿石,是银子哩。牛角梳子要价12文,讨价还价10文搞定。曹少调匀呼吸跑步前进,中途不歇气赶在天黑前跑到麻柳溪独家村。门虚掩着人不在家,把牛角梳子和李氏送的布匹放到床上,顺手收拾下屋子里的物件,把院里晾晒的衣服收进来叠好。哪怕没见着人,看见了屋里一样样熟悉的物件这心里头同样的温馨舒畅。其实这次没见着谷子人心里也不懊恼,一晃多月不见,乍见面还真不知道说什么,所谓恋爱的羞涩和紧张指的就是这种反常的心理吧。
谷子在猜测是哪个好心人帮忙收的衣物,肯定不是庄嫂,因为衣物虽经折叠手法却极笨拙。她坐到床头重新折起衣服来,看见枕头边有几尺青布,青布上一把乌亮的牛角梳子。忙把梳子插于鬂上,腹中涌起阵阵暖流。
好气人的大哥,这多光景里也不晓得过来坐坐,缸里的鱼越攒越多无人来吃。那日去梁山,听李大姐说道众人忙着挖矿,是要做大事业了。采矿石累人且危险,但愿他平安无事。赶空闲将缸里几尾大鲤鱼腌制了和活鱼一起装去交大姐做于大哥与众人吃,显得我一片心意不是。
有好结果叫坚持,没好结果叫顽固,还不见有结果叫执拗。反正在潇洒的一力主张之下,钳工是享受旬日休假的特别待遇的,为的是那只好死不死的梁山母鸡和继续改进脚踏式直流发电机。这日,在钳工和胶皮长达三年不懈奋斗下工业母机终于拼装完整,可以摆放在显眼处当屋内陈设了。精密耐看的铁母鸡下不出蛋,电脑没法用,都是因为没有电。之所以没有电,因为薄膜太阳能发电站配套的两块蓄电池或损毁或失踪。
穿越众的命门在于发电,让电脑硬盘和光驱转起来让液晶屏亮起来。此事无解。现代社会娱乐至死,唱歌跳舞编段子打游戏是强中更有强中手,少数几个能沉下心来搞科研的科学家脑子已习惯不储存记忆,沦落到替电脑打工的地步。
今天正好是中秋节,中秋一般称佳节。工地全体停工,穿越众齐聚平台欢度节日。准确来讲中秋节过得是晚上,白天没月亮不算节日照旧得干活。
一帮人下地帮胶皮采棉花,泰森负责喂猪和沤厩肥。猪圈建在原木屋别墅遗址之上,断木凹缝里不好清扫,泰森扎把干草作刷子,把积在木缝里的厩肥刷出来。扫着扫着,厩肥烂泥里露出白色塑料质地的物体一角。心一惊,使出利爪刨开土。
密封的工程塑料箱子里是一台黑色金属物体。册那,这不是蓄电池吗。找了三年半没找到的备用蓄电池牢牢紧贴在原门口位置的烂泥堆里静静躺着!居然就在原地躺着,躺了三年半!泰森顾不得脏,一屁股坐倒在猪粪厩肥中,怀抱着蓄电池想哭又想笑,狂喜而又恨极,心脏激动到都要蹦出胸腔。该死该死该死!先别急,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见泰森飞一般跑到田埂上一言不发,钳工忍不住喊:“干啥呢?”又见泰森的下巴在剧烈抖动,膝盖发软跪在地上,嘴里不停在喃喃着什么。
旷野上风大,实在听不清楚那家伙究竟说的啥,钳工走近两步,“格老子神神叨叨地说啥哩?”却听见泰森浑身颤抖着声嘶力竭喊道:“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