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9年在愚公移山和精卫填海中悄然滑过。节令已过小寒,名为小寒实则超寒,天寒地冻的。密林中仍有不少高大乔木留有绿叶,将冬日暖阳来遮挡,泄露出一束束的丁达尔光来。忽有嘹亮口号声冲破林间的阴阳相间。
我们走在大路上
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毛主席领导革命队伍
披荆斩棘奔向前方
向前进!向前进!
革命气势不可阻挡
向前进!向前进!
啦啦啦啦啦啦啦
革命歌曲的标配:口号标语式的歌词+激昂奋进的旋律,它就是能鼓舞人心催人奋进。
泰森喊着嘹亮的歌声大踏步走在山林间的羊肠小道上。歌词看过就忘,只得把‘啦啦啦’进行到底。他边唱边嚼着沾了盐的锅巴,背负沉重的希望,和钳工结伴向硝酸盐矿走去。生产与安全条例规定背夫必须两人一组,所谓人不走空,去程背矿石返回背给养。泰森块头大拳头硬,只需背枪。钳工不会武功打不过泰森,负责背负沉重的补给物资,全部两人份的。
迟疑着慢慢停下脚步,“泰森,感觉到没有,有么子东西在跟踪我们。”
钳工警觉到半路上似乎有一双或几双鹰隼般的眼睛在偷窥他们。劫道的车匪路霸?肉食性大型猫科动物?这条小路是穿越众一脚一丫踩出来的,要收取买路费只有他们才有资格。他脑补着泰森教的锁喉—踢裆—插眼—扭脖子组成的杀人大法,捡石头冲两边的密林里扔,“何方强盗,出来,看见你们了。”
大体力工作加上胶皮生产的低盐低糖毫无口感可言的高热量高蛋白营养野外口粮加持,钳工的身体变得愈发敦厚圆润,变化最为明显的是大腿和小腿,其粗壮坚硬估计子弹都打不穿。他捡了根粗树枝抡在手里,真到危险来临时对泰森教的拳术顿失信心,手里还得有根烧火棍才踏实。
1620年的大明强盗非常听话,三个披着兽皮的野人以矫健的身法跳跃出来,露出渴望,不,近乎疯狂的贪婪。泰森看明白了,把枪背上肩,叫钳工把含在嘴上的饭糍(上海话,锅巴)扔远点扔地上。果然,野人们呼啦围上去争抢地上的饭糍。也不知搭错了哪根筋,向来高冷的泰森表现出极富亲民的同情心,蹲下来指导野人们吃东西要细嚼慢咽,小口饭糍大口水。“钳工,把你的水壶拿来…”
哪里还有钳工在,一看,那家伙已跑出半里地去。泰森只得飞奔过去喊停。钳工哪肯停留,却被泰森一把拽住。只当泰森怪他只顾着自己一个人逃命,解释道刚才确有招呼过一起逃命,项一多为人从来是义字当先的。听到说要返回给野人投食,不由惊诧泰森当前言行是否是认知障碍临床表现。“啥?!跟你说噻,这里可离神农架不远,野人生吃人肉的啊。”
不能因为穿无袖皮草大衣就说人家是吃人肉的野人,钳工你才认知偏差,孙悟空还就爱穿个虎皮裙呢。泰森想拎住他耳朵给揪回去,想到川人刚烈不似曹少那般好欺负,只得自己拿了竹筒装咸肉菜饭团和水壶返回。待远远观察许久发现泰森和野人们有良好互动,断定并无危险,钳工也回过头来谨慎介入。
只要稍稍靠近野人就能闻到浓烈的体臭和口气,这些野人野居不易,身体有异味是他们身上溃烂的伤口和嘴里肿胀溃烂的牙龈所致。远远观察,但见野人们举止文明绝对的智慧生物。危险解除,钳工放宽心来,又见饭糍饭团不够野人朋友们塞牙缝,就把自己的一份口粮也贡献了出来。等他们吃喝好,用最直观的真人视频演示传递信息给野人们:背筐,半个饭团;挖山石,一个饭团;于是,一个半饭团雇到了3个廉价临时工。
“川娃子你很行啊!知识分子脑袋就是灵光。”
“开发商你不行啊,剥削占便宜的本事都丢了噻。怎么样,这份新年大礼喜欢不!?”
廉价短工才到矿洞,见平地里有可奴役对象突现身,潇洒大喜过后充分暴露出其劣根性,自己不干活了改当拿摩温,无师自通地吹响指吆喝野人们干活。这老家伙比原始积累阶段的英国资本家好不到哪儿去。
钳工可看出端倪来:野人们打心眼里喜欢善良的泰森,对自己和潇洒则相对冷淡。依此判断,这些野人具有相当高的智商。
野人们搭建窝棚本领娴熟且更有技术含量,虽不会说人话但听得懂人说话。这时候就不能称呼他们为野人,应他们逆来顺受听指挥叫他们为愚民更妥当。愚民们刚来的时候由于体质虚弱干不了重活,在矿上吃饱喝足三五天后干起活来一个顶仨穿越众。
不说了!这真是捡到宝了,不吃草又能跑的模范员工。难怪我大清热爱愚民政策,愚民实在太可爱了。为奖励愚民们继续卖力干活,李氏决定给他们加餐。烤肉比咸肉香,但愚民对烤肉无动于衷,对咸肉情有独钟。
缺盐,山里人怎会不缺盐。泰森给他们小半包盐,本意是让他们沾着吃烤肉,结果却是第二天集体失踪。
“你呀,不做资本家很久,有些事情恐怕已经忘了。只有国企才敢才会预发工资,民企哪怕贵为华为好了,你去打听打听,那也是下个月的月中领上个月的工资。好处得一点一点给,哪像你出手就整包的盐。这下好了,人没了。”包身工的集体逃亡让潇洒怨气很大,忍不住说了泰森两句。
泰森自懊恼万分,当下不便回嘴,只暗自告诫自己今后不要再做预发工资这种傻事了。员工皆刁民,前脚拿钱后脚走人。
若干天以后的某天。曹少和钳工一前一后走在路上,到了若干天以前发生故事的地方,故事情节有了发展。三愚民领着更多的愚民出现在他们面前,凡男女老少计33人。
“姓钱的好汉留步…”
“啥?你说啥?我?我不姓钱。”钳工指着自己鼻子一脸纳闷。
曹少道:“钳工不姓钳姓啥?”
“对呀。音同字不同,他们搞错了。”--“等等!”钳工睁大眼睛对愚民们喊道:“格老子,你们会说话呐!”
施州这鬼地方三里不同语七里不同言,两边咯咯咯对嘎嘎嘎鸡同鸭讲,
上回已经证明身体语言加行为艺术是钳工的强项,本次却败下阵来,因为再丰富的舞蹈动作也无法传递复杂信息。
穿越前曹少患有严重的保护地方语言的小民意识,过年只包50块压岁钱给只会说普通话的外甥女以示惩罚,包给其它会说上海话的小孩500块。外甥女不满他搞歧视坐地上哇哇大哭,他且任外甥女撒泼打滚只严正告诫道:上海人不说上海话,你想当叛徒啊。
而现在,他把推广普通话和统一度量衡划上了等号。好在土家族只有本民族语言而没有本民族文字,通用汉字。听不懂不会说不打紧,会写字会画画就行!愚民中那个身板最高大干活最卖力的折根树枝在手,清掉脚下一片落叶层,在地上划拉起来。这让他深得曹少赞许,此人颇有当初泰森的机智。四年前刚来施州卫,泰森就是在桅杆屯玩了把笔谈。
凭借文字图形为主身体语言为辅,双方得以实现有效沟通。野人、愚民、蛮子被逐个划了叉。此33人由一个名叫田郭音的父族、母族、妻族3个大家庭组成。这位田郭音原是容美土司幕僚,五年前他效忠的土司二儿子阴谋勾结汉官与正统法理继承人长子田更年争夺土司位,篡权事败,田更年上位后把田郭音砍了脑袋,将其父母妻三族直系放逐深山不许外界与之交往。田更年新上位,各司多少都要给面子,而各司出于维护土司司法权威考虑表现出高度一致,依据田更年通报严格执行封锁,被逐者只能拿山货偷偷和汉人以物易物,偏偏汉人大多居于施州城,做笔买卖要冒险穿过土司封锁区,此谈何容易。自此基本上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几年下来真成野人一般,人数从原来的190多口锐减到33人。
这位‘旷工逃人’主笔者叫做阚纯士,清楚田更年实属施州卫超霸不好惹,明白新东家心存忌惮,于是又一番的长篇笔谈。那三个老愚民,阚纯士、阚纯农、阚纯商三兄弟认定梁山是救孙悟空于五行山的唐三藏,自有主角光环护体。而且土司管不到汉人,梁山完全可以钻法律空子救他们于水火。
有些人有些事有些话你会记住一辈子,比如这句话,说这话的人什么模样已经不记得了,但一字不差记在曹少心里:怎么判断要转运?如果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那就是老天爷在帮你忙,恭喜你,你要转大运了。
恶劣的原始社会生存条件应运出最残酷的自然生存法则,活下来的33人个个身体强壮、头脑灵活、外加好运气的幸运儿。有这么多生力军来援,事业进度将大大加快。
钳工决定先不自作主张,把人带到矿上去集体商议定夺。完了要纠正愚民们的错误观念,不管那个阚纯士听不听得懂,只管往高处一站大声宣布道:“前些天是谁雇你们去矿上干活的,是我。今日是谁决定留下你们的,还是我。我不姓钱(钳),我叫项一多,你们要感恩戴德嗦。”挥挥手,“大家跟我走。”
来到矿上,那个领头的叫阚纯士的不待招呼不等安排便率全伙33人冲进矿洞砸的砸运的运干了个热火朝天,实习生们不拿工资拼命干活的喜人景象让创业公司的小老板们心情愉悦。一片叮叮当当的劳动声中,曹少特意把泰森叫一边把钳工方才的猥琐事通报过,“切勿小觑那矮冬瓜。此人可不是啥书呆子,花花肠子多着呢。”泰森便道胶皮危险,这种人精妹夫要不得。把阚家兄弟等人叫来矿上是为好事自揽,如不被收容就甩锅给别人,川娃子阴险呐!
五年前容美的这出宫斗大戏是轰动一时的施州卫旧闻要事,人尽皆知。李氏把当年往事细细道来并加上锐评,说施州卫各界各阶层都认为公道站在田更年一边,田郭音罪大恶极理应伏诛,阚家兄弟身受牵连被整得苦大仇深也是真的。站在第三方中间立场,凭良心讲,容美司田更年算得上慈悲心肠,换作汉人皇帝对阴谋篡权分子定是要诛九族的。
33个烫手山芋,吃还是不吃?潇洒招呼众人聚拢来表决,喊道:“弟妹,你也来发表下意见。”
“哎呦,这那成啊,兹事体大,你们头领们拿主意。”话虽这么说,李氏腿脚可不慢。大伙儿一时想不明白也不说话,都没主意那就请出卧龙凤雏吧,有请小诸葛李氏发言。
傻子都看出端倪来了,这位李氏妇人干政的意愿很强替人拿主意的积极性很高。“兹事体大,甚是两难。”--“若收容他等逃人,如容美司来找麻烦如何是好?容美军力最强,徒堂武卒独步天下,可惹不得。”这是设问句,她被强拉来下井挖矿干苦力早已一肚子怨气,做梦都想尽快脱离苦海,接着自问自答道:“山寨若止步不前自然相安无事,若想兴旺发达有所作为难免要收容庇护各色人等,诸位头领想必对脑体倒挂之现状早已深恶痛绝。”
“呵呵。”潇洒清清嗓子为李氏做个补充介绍,“大家伙可能有所不知啊,我们小李可是正宗李唐皇族后裔。”
想不到,完全想不到,李氏祖籍金华兰溪,祖上居然是宋朝宰相李纲,而李纲居然是唐睿宗李旦长子宁王李宪后裔,可不就是李唐皇族。可没瞎说哈,有老李家族谱《陇西皋门李氏宗谱》为证。
李氏接下来的发言完全配得上皇族后裔的尊贵,“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脑体倒挂为一害,或得罪容美司为一害,两害孰轻孰重?脱离苦工为一利,给田更年面子为一利,孰轻孰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