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曹少把白天被西风东渐搅得家翻宅乱的赵家家事一讲,泰森规劝他道:“曹查理呀曹查理,你这演三级片的眼神得改。饿狼传说嘛!我侄女发飙始于你贼溜溜色眯眯。小姑娘今天才14,幼齿你都不放过!”
胶皮道:“他最善于动歪脑筋。”
可能胶皮的赞美具备循循善诱功能,曹少果然灵机再动,他要布局,布个自以为很牛逼的棋局。
穿越众是个紧密协作的团体,好比场上的篮球队,前锋中锋后卫各司其职少了谁都不行。曹少曾有心让作文水平最高的潇洒去考科举,但蛇无头难行,不现实。只能寻找代理人,这个代理人还必须是自己人。
撇去大小姐赵铭洁这个活宝,话说赵寿吉有3个儿子,大公子赵冠勇,年少时名副其实,在桅杆屯勇冠三军拳脚无敌,连潘嘉园也是他手下败将。后来走出桅杆屯行侠仗义却连连挨揍,痛定思痛之下方才找出原因,原来桅杆屯的兵跟他玩假把式。少年人自尊心强,一气之下当了叛逆。不习武了,但也不从文,改行军工。武功再好也挡不住拿把铁管子往你脑袋上搂火不是。二儿子赵果敢自小跟随父亲在军中打熬,研习兵家着作。老赵最喜欢二郎,刻意培养他子承父业,将来退休后也有个接班人。三郎赵英武名不副实,细皮嫩肉小身板。喜静不喜动,就知道读书,小小年纪就能作出让于文昌也自叹不如的八股文章。不晓得此‘自叹不如’是真是假。
“于祥不至误人子弟,也许阿三作八股文确有两把刷子。反正老赵把阿三头的文章拿出来炫耀过,文言文得厉害,我是看不懂的。”
泰森问:“你究竟想干什么?”
曹少道:“店里有人好吃饭,朝中有人好做官。做个长线投资,培植代言人。电脑里找几篇状元文章让那小子背熟了去考科举。”
“呵呵,是个办法。”潇洒心说曹少果是个动歪脑筋的好手,说好听些叫做不按常理出牌或者逆向思维,不过这种人是萧何,成败皆由他起。
“都不反对吧?”
不反对,谁还考试没做过弊呢!连胶皮都干过此等龌龊事。
计划妥当后,曹少隔天便兴冲冲赶往施州城去报喜讯。何故兴奋?因为他找到了有力的筹码,因为他知道中国父母是最爱儿女的,单方面尽全力的馈赠,儿女吸完老娘的奶汁再吸老头儿的骨髓,不用回报的。还因为大明朝历来文贵武贱,若能让老赵这武人家庭出个文官,他曹少的生牌是要混迹于赵家列祖列宗牌位中享受日夜香火的。他更知道,自己那个结义兄长骨子里是生意人向来肯赚不肯赔。所以,要让老赵尽力与上峰周旋改土归流的愚蠢政策必须拿出让他十分心动的干货。但他不知道的是,老赵口中的改土归流只存在于其口中,乃凭空杜撰无中生有。
那日去老赵家刮痧所谈之事正是赵大官人阴谋的开始。从与沐抚之战到携家带口上山走亲戚的这段时间里,赵寿吉日思夜想着如何利用这帮结义兄弟来为自己谋取更多的利益,假传改土归流这个主意是他半夜三更睡不着时一闪而过的绝妙高招,好主意不能过夜,当下便传于祥过来商议。也就是说,他们利用官民信息不对称、梁山信息获取渠道狭窄的条件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实施持续高压,以迫使梁山更紧密地依靠他。于祥也是个小人,由衷赞美上司‘龙战于野,其血玄黄。以大人勇武谋略可官至总兵官。’
总言之,兄弟之间互相帮衬的资源越多、交去往来越频繁,兄弟情谊则越紧密,谁也离不开谁!
进门直奔堂上,搭手分腿如八爪鱼般往主位太师椅上一坐。半盏香茶下肚,把茶盏一放,吩咐大哥道,“把大嫂也叫来,四弟我有大喜事要讲,曹某自有办法让英武侄儿金榜题名。”
老嫂子甩开袖子迈开大步风风火火跑来了。能金榜题名!?哎呦歪,欢喜到夜里睡不着觉。“叔叔千万莫拿嫂子寻开心。叔叔的文章可有把握?我家英武今后真的能弄个老爷大人当当?”
“兹事体大岂敢儿戏。”
老赵当年一当兵的,有钱人家的小姐不拿正眼瞟他,当然他也没机会去官绅家的深闺里瞻仰到娇容。他在浙军里混时一年饷银高达30两,实事求是说,戚家军血统的浙军饷银颇丰。但老赵是个孝子,把钱大多补贴家用了,身上银钱不富裕付不出太多彩礼。媒婆帮他说过几个小家碧玉,最后因为彩礼没谈拢而抱憾一时。最后讨了个安于耕地纺线刷马桶的乡下丫头做老婆。老嫂子来到施州卫多年,身上的本事没有丢,刷马桶有人代劳了,省出来的时间用于陪子读书。阿三头是她唯一的指望,指望小儿子好好念书考上举人进士光宗耀祖。
四叔父端坐太师椅上,‘戚戚察察’旋着茶盏,耐心听哥嫂双双规劝那不成器的三侄子。当娘的文化水平低,被秀才儿子一顿抢白,本着尊重知识分子的态度反过来再次质疑小叔子拿她老身开玩笑。
老赵怒了,指着自家没见识的婆娘破口大骂:“妇道人家懂个屁!我这些兄弟武能定国文能安邦有通天的本事。”然后转过头来问曹少:“四弟,你看老哥我说的可对?”
赵阿三学无所成却染了通体的腐孺酸,‘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恭维话听多了误以为凭真才实学也能混个好出身,剽窃他人文章之举玷污清白侮辱自尊,坚决不肯作弊打死不愿从命,气得四叔父恨不能把人绑起来敲脑袋把他脑袋敲醒。
嫂子深明大义道:“阿三头拜托给叔叔了,叔叔你尽管打骂。家里那老头子并无胞兄弟,你便是我儿嫡亲的叔父!”
曹少还没纯真到相信女人的鬼话,此为乡下女人一贯使用的伎俩,一贯使用的甜言蜜语,若听信于她真动了手,只怕耳刮子扇出的风强似万箭穿心,风没刮到儿子身上,做母亲的心已戳成剥掉子的石榴---尽是窟窿眼,儿子没倒下母亲却心疼气绝。
此事重大,本没指望一次成行。过了几天二度上门规劝,曹少可谓苦口婆心,那混账王八蛋却吃了秤砣铁了心。曹叔父不能用强,倔小子的老子可以。老赵正在夔州府参加地区军事交流会,得到老婆递去的消息,会也不开了,向上峰告了假火速赶回来协助做思想工作。
今天是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努力。两个长辈冲进土地庙改建的州学学堂,当着众多学生面把不知好歹的阿三好生臭骂。真真的秀才遇上兵,秀才赵阿三羞得面红耳赤,蚊子叫唤般嘟囔 ‘武人不知书、军汉不达礼’。不知哪阵风把儿子微声抗议刮进老子的招风耳朵里,辱骂父亲不甚打紧,侮辱军人绝对不行。赵寿吉跳起三尺高,曹少头顶亦升起三丈火焰,二人臂膀用力联手把人捉住押回衙门。动了真怒的老赵将那不识抬举的东西捆成粽子吊在后院房梁上狠揍,老头子经验老道:打板子伤筋动骨不划算,山里老藤编的藤条乃是逼良为娼之沿用千年不衰的经典刑具,一鞭见红两鞭见血,鞭鞭听取杀猪叫。
这个,惨叫声发自老婶子,藤条抽在儿子背上宛若用竹签子扎母亲的手指尖,逃回自己房中不忍再看。
赵阿三身体文弱但信念坚强,为了信仰死扛到底。打手没辙,向同谋问策。想曹少来到明朝饱受多年风霜磨难历经沧桑挫折,修来扎实理论丰富经验,再不是当年受人摆布的棋子,他逐渐成熟了,基本认同不择手段达到目的的人是好汉而不是混蛋。
暴露其隐私部并迫害之,可最大限度摧毁人的意志迫其就范。“英武裤子太厚被他当棉甲用了,剥了他裤子再打,叫府中妇人都过来观看!”
老赵悄然赞道:“高,实在是高。”
赵阿三气愤叔父手段卑鄙做不得长辈,豁出去骂道:“奸诈无耻。”
这里是明朝,父纲要遵守、忤逆乃重罪,老赵岂能容他叫骂叔父,连裤子带腰带扯下,藤条高高扬起重重落下,呼啸着做出道加了酱油的笋烧肉。
“嘻嘻--嘿嘿--,老爷有令,姐妹们快来…”
读书人讲究礼仪廉耻,未曾想名震朝野的‘廷杖’真会落在自己屁股上。听到家中女人们的嬉笑声,赵阿三感觉光溜溜的屁股燥热无比,羞耻感迅疾攻破道义之大防,终于赶在自己妹妹和女性仆役们赶来之前向老头儿开口叫饶:“大,速速把儿裤子提上。”
“从也不从?”
“从。”
“你叔父训导听是不听?”
“听。”
叔父,名头上带个‘父’其实屁都不是,不能打来不能骂。还是老子管用,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哪怕老子一介白丁,儿子已是受人尊敬的秀才。
赵英武趴在床上,露着红白紫三色的屁股蛋,不急不羞只咬着牙忍着痛让老娘给伤口上药。
老嫂子上完药,把裤子给儿子提上,耳听外头笑声雷动,便说道:“儿啊,你爹升任千户也没见他如此畅快大笑,为娘猜你四叔之计定能奏效,去了省府考试须好生默写。”--“听到没有!”
赵阿三倔强着不肯应声。这时又传来推杯换盏的响动,然后听到四叔沾沾自喜唱起戏文来。
“幸亏又逢贵人星,贵人相救得重生。十八过去十九春,独占青龙交好运。今年正当二十一,金榜得中做公卿。你们休得不相信,我此命算来一定准。”
“儿啊,你听,你四叔唱戏一口的浙江口音。你爹之前还说你四叔诓他是老家人,今日听来绝非江湖骗子。儿啊,说保你中榜绝非戏言啊。”--“听到没有。”
“嗯。”
赵阿三终于心服口服,终于放下心中执拗,终究是敌不过‘独占青龙交好运’的诱惑。
“此去省府一定好生听从你四叔的吩咐。”
“嗯。”
老嫂子兴冲冲跑过去,“叔叔唱的可是绍兴一带的戏文?”离开家乡多年,突然听到家乡戏,那份亲切勾起老嫂子无限的乡愁。
曹少笑呵呵仰脖子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正是绍兴戏,好不好听?”
“好听。”
“还想不想听?”
“想听。”
“如此,嫂子,你助我演一场好戏。”曹少把酒杯放下,让老嫂子走远几步,自己寻了卷书捧在手里,布置好位置站台。让老嫂子喊一声:“王郎。”
这段戏是曹少超爱的越剧折子戏,得意洋洋、朗朗上口:
如此娘子稍待,小生来了
黄卷青灯两年以上
抵得过苏秦子刺股悬梁
这也是我王魁艳福无量
夜读书还有个红袖添香
倘若是到京城功名有望
定不负桂英妻一片心肠
桂英妻说此话十分中啊肯
也知道得志时要霖雨苍生
愿只愿此一去鳌头占定
倘若是下第归誓不回程
老嫂子乐开了怀,“愿只愿此一去鳌头占定,倘若是下第归誓不回程。”
曹少摆摆手,说道:“只有上文没有下句。此番我定让阿三侄儿金榜得中做公卿。若说有变数,唯有一桩事。”
“何事生变,四弟讲来。”老赵脸都白了。
“乡试考场舞弊,又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