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人家里打砸抢,族亲看热闹不来相救,以至于李建军弹药基数白白浪费。
是不是力度没把控好,把安邦彦、宋万化这俩老贼给吓破胆了?俩老货要是躲着不出战不给送人头,老子就麻烦可就大了!
李大团长压力山大,派警卫员去刀凤兰处讨香烟讨酒肉,来抑制即将发作的抑郁症。刀凤兰关心新团长,把索要的东西装篮塞好,问团警卫员:“头儿不抽烟,何故想起问我要烟哩。须知老团长就是烟抽太凶生生给抽死的。”
警卫员机警地四下张望,确保无旁人偷听后小声道:“抽烟抽死也好过胸闷而死,我出门时,头儿正抢地撞墙气短捶胸歇斯底里呢。”
怎会如此作贱自己!刀凤兰有心去看望。警卫员一把拦住:“别,刀营长,我劝你别去找不自在,那边正气头上呢!”
不抽烟的好处是保持肺部和喉咙娇嫩,仓促间一大口烟进入,李建军被熏得咳嗽不止眼泪横飞。哪个混蛋说的吸二手烟比一手烟危害更大,胡扯!老子在司令参谋身边吸了多少年的二手烟何曾有被呛过!定是刀凤兰那厮给了假烟!他顺手把整包香烟从窗户里扔了出去,门口的警卫员和外屋的几个参谋一窝蜂跑向院子抢夺战利品去了。听着窗外那几个欢天喜地地分赃,李建军夹块酱牛肉放嘴里再抿上半口老酒,享受着当红美食酒香牛肉,好吃好喝好亦难平复心中怒气,而且越想越生气,把文件袋里那份署名梁山军军情处的情报再从头到尾再次阅过,于是乎恨得肠子痒,脸颊上的隐约可见的箭疤更痒,恨得要把情报撕成碎片。才撕掉了个口子,瞥见军情处的大红公章在纸片上,便恢复了理智,不敢胡作非为,把情报塞进文件袋藏进保险柜。然后拍桌子大骂这份号称准确率高达九成九的情报是假情报,把他李建军害惨了害苦了的假情报!
这份跟李建军结下深仇大恨的假情报字数不多内容也浅显,不妨一看:“据可靠消息,亦经三方证实,宋万化系永宁城内奢社辉姘夫,安位实为奢社辉与宋所生。本情报可信度99%。”以上是正文。一侧的铅笔小字是特务头子董乐斌亲笔手书‘攻永宁,宋必救。’
此时的李建军头很大。要知道,他完全相信了好哥们董乐斌的话,贪功心态作祟之下擅作主张,没有去执行军委关于保全奢崇明家族主要人员生命安全的命令。他想的是打永宁越狠,安宋军就会越快赶来送死。怎么办?怎么向军委交代?他那个愁啊!把整个战役的炮弹储备一夜之间消耗掉了55%,似乎已经看到参谋长化身怒目金刚,反操着姐姐拍棉被用的藤拍子,用滕杆追着抽自己屁股的情景---那是自己刚到梁山的那两年经常会发生的事。
“老李!”---来人虽然有敲门,却不等应声就推门进来了。
李建军把对不速之客的反感藏起来,淡淡抬头答应:“政委来啦。”语气多少让人听出来有几分冷淡。李团长年方二十出头,血气方刚着呢,何来‘老’字。这个政委从来就不曾注意到他自以为亲热和亲密的称呼很不受主人待见。如同不喜欢这个称呼,李建军也不喜欢这个新来的政委洪刘。
姓氏前加个‘老’字是当红流行语,这股风气始于大本营,司令员不再对参谋长直呼其名改口‘老曹’了。政治委员制度更是新鲜出炉的玩意儿,也是前任团长赵果敢牺牲前极力主张推动的产物。连级叫指导员,团级称为政委。这些人个个都挺把自己当那么回事,可不那么回事嚒。你团长的官算大的,他们也是团级干部,和你团长平起平坐。这些人可不能轻易得罪,有事没事就掏出个小本本记呀记的,转脸就打你小报告,且能直达天庭。干部战士们把政工人员的小本本比作锦衣卫的无常簿,而在李建军看来,这些人实则司礼监派出的太监监军。对!他们分明就是监军。
一团之长事情很多工作很忙。话不投机半句多,李建军不欲废话,开门见山道:“你是政委,打不打炮你有权反对。打多少炮,我是团长我说了算。”
洪刘听了顿时愣住,可掬笑容僵硬在了脸上好一会儿,回过神来大声喊冤:“我说老李,你也不问问我干啥过来,不分青红皂白就冲我嚷啥呀!”
“别告诉我你不是冲着这事来的。”
李建军猜对了部分没猜对全部。洪刘倒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是给李团长讲解函数方程组来的。经他的精确计算证明,以梁山现阶段财力及军工制造能力,火炮用于压制和摧毁敌远程武器及坚固城防堡垒掩体为最佳效费。洪刘的表情是兴奋的也是真诚的,“我下部队之前在总参培训时,参谋长再三强调我们战士的生命是无价的,我打心眼里赞同你永宁的打法。但是参谋长也说到了部队远程火力投射能力有限,我们没有财力和能力复制永宁的打法,这样的战术打法我们真打不起!我认为,敌一旦失去强弓和坚固掩体,我们的步枪火力也是远程火力投射,指挥得当同样可以达到零伤亡的目的。”
被对方盯着自己看,眼皮都不带眨。洪刘心里发毛,站起来解释:“哪里讲的不对----”
李建军也站了起来,伸出双手拍打洪刘肩膀,哈哈大笑道:“对,怎么不对,太对了!你就是我二团的刘基,掐指会算的神算子刘伯温哩。”
都说梁山军版监军是按海瑞海刚峰模式从生产流水线上统一造出来的,他们张口政策闭口军规,半人半机器不好打交道。今天看来此说完全是谣言,就自家洪政委,不光熟读政策还精通军事,有这号人在可保自己太平无事。而且李建军也看出来了,这位新来的洪政委亦是好战分子暴虐之徒,团长政委志同道合,二团领导班子相当团结!班子团结,这比啥都强啊!
李建军眼光挺毒辣。洪刘此来更是为了那份请示,他完全同意请示内容,仅在措辞语气上须稍作恭敬修改,这次拿过来请团长过目,如果没问题就以团部名义发向大本营。
洪刘通篇就是在原文‘保障施州至毕节后勤运输线畅通’后面加上一句:恳请军委予以我团作战所需物资充分补给。
对后勤补给这块洪刘有更深的理论依据。在政工人员速成班的课堂上讲义里,军委、司令员以本次部队西南平叛为界把战争划分为传统战争和现代战争。现代战争代表性军事组织主体为我梁山军,并把后勤的重要性提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抬升为战役级战争中首要条件和工作。洪刘怀着信仰般的崇敬说道:“老李啊,司令员在培训班上曾告诫我们要对‘大军未动粮秣先行’这一古训打上思想钢印,一有大的军事行动,脑子里首先想到的是后勤两个字。”
“你的话说到我李建军心坎里去了。要是没有野战医院,没有充足的新鲜血库,没有后勤仓库里满满当当的食品军粮,没有打不完的枪弹,二团早特么崩了。”
“崩!?”洪刘笑笑摇摇头,表示不信。
“你刚来,不清楚部队的情况。告诉你一组数字…”
二团从成都参战到撤驻乌撒堡作战期间,连同赵果敢在内共有103人阵亡、失踪,其中班排连三级军官牺牲27人;受伤218人,其中治愈归队39人。部队伤亡比例超过3成。休整期里截至到昨天,战区外遭到零星民间彝人袭击导致伤亡的有7人。
“洪政委,老一批的军官几乎都死光了,老二团几乎被打残了。9个战斗连的连长,从施州出发时的老面孔就剩下3张。”
洪刘怔住了,他一直以为部队打得顺风顺水,把叛军压着打,数千整万地歼灭,完全没想到自身牺牲如此之巨大,军事胜利的光辉外表笼罩下的事实真相如此之惨烈。“103人牺牲,179人伤残不治…”洪刘的眼睛红了,“这是,这是我军从来没有过的战损啊,敌人战斗力这么强悍撒!我来的这些天跟不少干部战士聊过,完全不掌握这情况哩。”
“大伙儿难受,都不肯说。重大伤亡主要是在丛林战期间遭受的损失,那会儿太难了。”这时,李建军突然哽咽起来,胸膛剧烈起伏,说话无比艰难,断断续续才整出完整的句子来:“我见不得我们二团再有伤亡了,所以…”
要论对部队和战士们的感情,自己真比不上他。洪刘明白了。所以,李建军才会冒风险下令覆盖式炮击以减少部队伤亡。
这是个纯彝(‘彝’是本原历史中熊猫家的名称,明朝称‘尼’,因汉语发音读做‘yi’故也称西南夷)人村寨。鉴于统治阶级奴隶主贵族的歪曲宣传,梁山军路经此地时彝人百姓闻风逃进深山躲藏。只有极个别稍有家资的没走,闭门不出,男人们紧握短体插刀躲在门背后,准备与破门而入抢粮食抢女人的汉人拼个鱼死网破。
寨子里最大的地主(奴隶主)豪宅也不过是建在村中最高处的二进小院,石头垒砌的房子冬凉夏暖,唯一可判断主家尊贵的标志是门上那两铜环。
叩门声显得彬彬有礼,往门缝中望出去,房基台阶下的汉人大兵手里拎着半串铜钱,操着半生不熟的彝话在寻人开门,原来是想买些熟饭、腊肉。男人把刀丢在墙角,打开房门把人让进来,腊肉真没有,把热气腾腾的米饭装进战士带来的木桶中。汉人大兵道过谢,又向男人打听去水西龙里的路,询问有没有小路好节省脚力。
龙里,安氏行政中心,名字透着霸气与尊贵。
32具熊熊燃烧的松明火把将议事堂照得彷如白昼。安邦彦和宋万化并排坐在白虎皮铺就的王座之上听取探报,根据各地村寨传来的消息确认梁山军并未分兵,全军千五百余抄山路绕遵义向龙里扑来。
安宋和李建军战略意图再次吻合:在合适的战场进行大决战。李建军的预设决战地在遵义。安宋想少走些路,本欲就在遵义决战,但是遵义多崇山峻岭摆不开十万大军。安宋也想过就在龙里以逸待劳,考虑到家里诸多坛坛罐罐打碎了岂不可惜,故并非合适选择。他们最终选定的理想战场乃是毕节,此地梁山军粮草弹药等物资囤积之处,更是伤兵栖息之所。攻毕节,梁山军必然回救。以我守株待兔的百倍兵力打你疲惫之军,这笔账怎么算都算得过来。水西之谋暗合‘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之军事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