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的黎书却是无声一笑,很好,这些人还知道她曾经是黎府大小姐呢。
另一人闻言道:“大小姐不是病了吗?大夫说她熬不过这个冬天了,怎么又回来了?”
几人窃窃私语,说的话飘入黎书的耳朵里,黎书不动声色的坐着,不见喜怒,喜雪和凝珠变了脸色,旁边的赵嬷嬷眼里有些得意。
“听说她是出去静养的,莫不是病好了?”一个老婆婆道。
“黎夫人真是心善,对书小姐跟亲生闺女似的,得了重病还安排人照顾着。”
赞美声不绝于耳,黎书嘴角划过一丝冷笑,看来张雪容真是手段了得,竟然为自己博得了这么一个好名声。
“我们夫人向来是心善,小姐得了重病,夫人怕府里人多嘴杂扰了姑娘休养,这才让姑娘去了别处静养,但夫人一直惦念着姑娘,便将姑娘接了回来。”赵嬷嬷对着众人一一解释。
“黎夫人真是好心肠。”
众人纷纷点头,满口赞扬之色,冷不防,一道清冷的声音忽然从车里飘了过来,
“确实是好心肠,我这身子多亏了二夫人的好药,不过一个小小的风寒,一养就养了一年。”
众人回头,却是看到黎书已经从车上下来,正看着他们,大家听到她说的话,都面面相觑,有些不解。
黎书的目光扫向围观的人群,“还有钱嬷嬷上次送来的灶炭,说是给我过冬,屋里取暖用的,可真是暖和的紧,我从山里逮了几只野味,烤的甚是美味,真是多谢了二夫人的好意。”
一句一个二夫人,黎书就是想提醒大家,纵然蒋氏已死,她张雪容也只是个二夫人。
喜雪也下来了,在一旁附和道:“确实是好炭,那炭点起来浓烟四起,烟雾缭绕,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着火了呢!”
黎书接着道:“我听说普通人家用的炭,也没有这样的效果,多费了二夫人的一番好意,专门给我留着,不过,既然回府了,以后也用不着了,真是可惜。”
一字一句,意思很明了,黎夫人给人家冬天取暖送的炭竟然是灶炭,这灶炭燃烧起来,烟大还熏人,一不小心就会中毒丢了性命。
乍然听到这样的消息,众人都一时震住了,目光下意识的看向赵嬷嬷,似乎是想求证黎书话里的真假。
“书儿,你这说的什么话,好端端的,我岂会害了你?”
就在赵嬷嬷慌张无措之时,突然传来一位妇人的声音,正是张雪容,也就是黎府二夫人,此刻她带着几人正从旁边的大门过来,看到眼前的场景,便走了过来。
黎书听到声音,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只是这笑不达眼底,她的眸底深处甚至还有些微的冷光。
张雪容走了过来,拉住黎书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脸上的笑容很温和,越看越满意,“想不到乡下也是养人的好地方,瞧瞧,这脸色比以前要红润多了。”
语气亲昵的仿佛是亲生母女,明明她才是那个把黎书赶出府的人,偏偏还在众人面前表现出和蔼可亲的样子。
黎书压下胸口处翻涌而来的恶心,看着眼前笑的假模假样的妇人,果真是人到中年,仍然姿色不减当年。
这张脸貌美,竟没有一丝皱纹,一双狐狸眼斜斜上挑,带出一丝凌厉和威严,身材也不是当下流行的瘦弱美,而是微微丰盈,再加上她皮肤白皙,更显得丰韵犹存。
这样一个美人,连她都要赞叹几分,更别说是一个男人,想来父亲宠爱她也是有缘由的,毕竟人家有天生的底子在。
可,美是美,黎书只要一想到这样的美人曾经做出的事,就觉得这样的容貌下藏着一颗蛇蝎心肠,真真是让人恶心。
而这种恶心,恰巧被张雪容捕捉到了,她握住黎书的手一僵,刚才的笑容也收敛了几分,就这样看着她。
黎书觉得这才是她应该有的样子,就像一条毒蛇,时刻吐着信子,给猎物致命的一击,以前的黎书是她的猎物,以后,谁是猎物还说不定呢?
黎书想着,转而松开手,后退一步,轻轻福身,“见过夫人。”
不是母亲,而是夫人。
黎书的母亲是黎成朗的原配,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来的,张雪容是后来进的府,当时只是一个妾室,母亲走的时候,是在祠堂点的火,那火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烧了黎家的祠堂,也烧了黎家的族谱。
族谱上,黎成朗,妻蒋氏,虽然后来黎成朗将张氏奉为平妻,可那份族谱却再也改不了,既是平妻之位,便该称为夫人,不是姨娘,更不是母亲,再说,她本就不是她的母亲,她担不起,黎书更开不了这个口。
张雪容在一阵惊诧过后,语气干巴道:“书儿离开府里这么久,想来也是不记得我这个母亲了,没关系,来日方长,咱娘俩以后还有的处呢!”
这话在别人听来就是,两人之所以不亲,是因为离别甚久,感情这事以后多多培养不就好了嘛,毕竟是母女,哪有隔夜仇。
黎画看着黎书,身上穿的是夹袄棉裙,披着绿色的披风,头发乌黑发亮,只用一根簪子挽着,剩下的都垂落于背后,端的是清丽脱俗,不管是容貌,还是服饰装扮,跟一年前出府的时候很不一样。
而这种不一样让黎画产生了一种心理落差,仿佛黎书变成什么样都不该是这种样子,她应该是面色蜡黄,萎靡不振,说话低声下气,对她们阿谀奉承,而眼前的黎书让她嫉妒。
“你的传染病果真好了?”
此话一出,就是在告诉别人黎书得的是传染病,果然围观的几人当下便后退了几步,这情景跟那日在百宝斋一样,喜雪却忍不住为黎书打抱不平:
“风寒而已,何时成了见不得人的传染病?普通人生病,尚且有大夫家人照顾,我们小姐却要离开家,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养病,知道的以为小姐是去静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你们合伙赶出去的。”
“你!”
黎画被激怒,手一扬,一巴掌就要落在喜雪脸上,黎书手一抬,抓住了她的手腕,冷眼看着她。
黎画手一疼,正要开口就骂,抬头一触及黎书的眼神,被她眼底的寒意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的人自有我来管教,还望画妹妹不要逾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