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书眼角一跳,露出一抹笑容,道:“托娘娘的福,小女又回来了。”
德妃一愣,摇扇子的手忽然顿住,托她的福?
黎书眨眨眼,“听说德妃娘娘雍容大度,是众嫔妃之表率,又是今年花神亲自选的花仙,为大虞祈福,护佑我大虞国泰民安,小女自幼体弱多病,也来沾沾娘娘的光。”
上次百花游行,由各家各户奉进宫的花种,最后都是由德妃亲自挑选,只有被选中的才会被赐名为福种,再统一交给花神,将之种到南山下,作为为大虞祈福的一件盛举。
德妃正是今年的花仙。
百花游行每年都有,却只有今年选的是德妃,可是,游行才刚过不久,大虞就出现了水灾还有瘟疫,一时关于花仙是真是假的传闻隐隐流出,有些甚至传出德妃是妖妃的言论。
不过碍于花仙是宫中嫔妃,百姓都不敢公开议论,只私下说说而已。
不过这传闻很快被皇上知道,德妃因此事已经被皇上冷落了好几日了。
“沾我的光?”德妃冷哼。
黎书道:“小女此次能从死神中被拉回来,想来就是有人暗中保护,娘娘贵为花仙,又是在叶县投的花种,有神明保佑,小女这才说是沾了娘娘的光,使得小女逃过一劫。”
“神明保佑?”德妃冷笑一声,“你一个闺阁女儿,难道不知道,我大虞同时出了水灾和瘟疫,而且还是本宫做了花仙不久,就出了这等灾祸,你这是在嘲讽本宫吗?”
黎书想不到这德妃脸色变得这么快。
“自古水患瘟疫相连,此非一人之错,娘娘久居深宫,焉能左右天地之事?”
黎书这话是说,水患是天地之事,自然界发生的事情怎么能牵扯到一个女人身上?
真是荒谬至极。
“皇上贵为天子,执掌大虞国事,娘娘只是后宫女子,若是有左右天地的本领,那皇上又算什么?”
此话是说,这天下皇上最大,她一介女子有什么能耐可以越过皇上的威严?只有皇上才是天选之子。
“大虞百姓都是受了启蒙懂教义的人,自然不会以讹传讹,就是有了传闻,也定是有心人为之。”
最后,故意道是有心人为之,黎书说的缓慢,果然,德妃脸色一变。
后宫嫔妃,德妃作为四大妃之首,还有一个强劲的对手,那就是平妃,两人明争暗斗多年,一直面和心不和。
黎书这句话,就是为了挑起德妃的怀疑,将脏水泼向平妃。
这是她计划的第一步。
既然德妃和平妃都是她的仇人,那她何不来个坐山观虎斗?
等到人家斗个你死我活,她在得个渔翁之利。
良久之后,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突然打破了平静,却是德妃笑容满面,看着黎书道:
“果真是,一张甜嘴,赏。”
众人一听,表情各异。
张雪容脸色阴沉,黎画却是抓紧了帕子,手指发白。
孟氏虽然已经见过黎书的本事,但今日还是不免被黎书的表现吃了一惊。
那可是德妃,是除了皇后和皇贵妃之外,得宠最多的妃子。
且不说黎书见了人家,一点也不害怕,还这般不卑不亢,几句话就赢得了德妃的欢心,还得了人家的赏赐。
就是没有行礼又如何?
她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黎乐,心里不免叹了口气。
德妃看着众人道:
“没想到,我这个花仙竟然能保佑得了一个本就将死的黎府大小姐,真是我的福气。”
又对柴氏道:“老夫人有个这样的好孙女,实在是黎府的福气。”
此话是完全忽略了坐在一旁的黎画还有张雪容。
柴氏道:“还是托了娘娘的福。”
“不过,”德妃话音一转,张雪容竖耳倾听,还以为她要斥责黎书不懂规矩,就听见德妃道:
“既然都是黎府的女儿,怎么容侄女只教养自己的亲生女儿,却把这个忘了?”
张雪容一惊,道:“娘娘,书儿的母亲才过世不久,这教养一事,实在是”
实在是轮不到她。
德妃却仿佛没听到其中的含义似的,道:“不是已经死了两年了吗?这两年你怎么不好好教教?毕竟是官家小姐,如此没规矩,岂不是被人笑话。”
张雪容正要解释。
德妃道:“你是黎府的主母,教养子女就是你的责任,她若举止不端,不止你的面子过不去,就是黎大人在朝中也会被人说闲话。”
张雪容讷讷不敢语。
黎画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站了起来,不管不顾道:“是她自己没教养,才连累父亲和母亲的名声,不过一个贱”
“啪”的一声响起,黎画不敢置信的看向张雪容。
现场静了一瞬。
张雪容却看也不看她,对德妃道:“小女不懂规矩,姑姑莫怪。”
德妃哼了一声,“我看容侄女的这个女儿也不怎么样。”
黎画一听,脸色一时涨红如血。
张雪容压住内心紧张,她这个姑姑最讨厌别人顶嘴,尤其是她已经说了教养一事本就是主母之责,这话不只是斥责张雪容不教养黎书,而是,无论以后黎书做了什么,她张雪容作为主母都有教养的权利,是罚是赏,都由她决定,可黎画听不出来,还敢当场反驳。
若是她以后连教养黎书的权利都没有的话,这黎书岂不更猖狂?谁也压不住她?
“娘娘,画儿被我宠惯了,她姐姐才回来不久,两人还不熟,我回去定会好好骂她。”
德妃脸色舒缓,“画儿和将军府的婚事,虽说是众人皆知,但人家还没正式下聘,此事就做不得准。”
又道:“这京城儿郎很多,多看看也无妨。”
张雪容心一紧,不知道德妃是何用意。
黎画却呆在了原地。
孟氏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
倒是柴氏瞧出了端倪,问:“画儿和晏府公子虽说是口头之约,但晏夫人已经认定将军府的儿媳是画儿,若是再更改的话,”
岂不是让黎府变成京城的笑话?本是姐姐的婚事,被妹妹抢了,结果妹妹也没嫁进去,出了这样的笑话,以后谁还敢娶她黎府女儿?
德妃道:“晏府出了事,翠丝染坊没了,这口头婚约还做不做数,容侄女不如去问问晏夫人。”
张雪容脸色难看,“是。”
德妃离开,张雪容送她出了府。
出府的路上,
德妃道:“我看老夫人精神抖擞,薛神医的方子怎么回事?”
张雪容给黎老夫人换方子的事儿,德妃并不知道,张雪容还以为薛神医已经告诉了她。
“是我停了先前的那个药方。”
德妃停下,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又抬步往前走去,
“你可别后悔。”
张雪容默然,随后她有些欲言又止道:“姑姑,上次那个人”
德妃道:“你是说贺天?我让他去办事了,过两天就回来了。”
等到了马车前,德妃道:“本宫深陷流言蜚语之中,你最好让你的夫君能想出个治好瘟疫的策略,否则,本宫倒了,你在黎府,也寸步难行。”
德妃凑近,压低声音道:“你跟贺天的事儿,本宫早就知道。”
德妃说完,也不看张雪容的表情,直接转身上了马车。
张雪容僵硬的站在原处,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