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已近黄昏,此时的黎府,
“母亲。”
少女薄装桃脸,艳若桃花,服饰亦十分奢华,一身青绿色缎面袄裙,上面花纹繁复,朵朵桃花点缀其中,丝线精致如新,淡黄色的蝴蝶若隐若现,栩栩如生,似展翅欲飞,衣领微窄,露出纤细洁白的脖颈,一块黄金长命锁随着女子行动间,发出细弱的叮当声响,清脆悦耳,三里库不仅经营首饰用品还开了京城最大的布庄。
躺在软榻上的中年女子,风韵犹存,大幅的雪锻织锦裙摆横铺在上面,衬托出女子的身形更加娇媚,乌发下的金簪步摇流光溢彩,一双狭长的狐狸眼配以精湛的眼妆,淡淡的银红色胭脂令她更加魅惑,黎成朗的夫人张雪容,是一个极会打扮的人。
“嗯,说吧,什么事?”
少女嫣然一笑,拈起一颗樱桃放入嘴中,“母亲,以后整个黎府都是我们的了。”
张雪容心情也甚为舒畅,“你马上就是黎府唯一的小姐了,这京中的年轻儿郎任你挑选,到时候我给你举办一场最大的仪式如何?”
黎画心中得意,面容羞涩道:“可我觉得晏家公子就不错。”
张雪容道,“不过一个武夫,有什么好?”
话虽这样说,但张雪容也是满脸喜色。
黎画撒娇,“晏家是将军府,是先帝钦定的,门第地位可是我们比不了的,父亲做了五年的员外郎,竟然也没有升官,你不知道外面是怎么看低我们的!”
黎成朗原本只是在翰林院负责帮助修书,还没有正经的职位,中间几经辗转,要不是后来因为张雪容娘家的缘故,他可能还得不到员外郎的职位。
可是员外郎的千金要配上将军府的公子,还是有差距的,但是张雪容仗着自己娘家的身份,谅人家也不会太为难。
当然这些梦想的前提就是,黎书得死。
这样她才能让大家忘记以前,只记得她张雪容才是黎府唯一的夫人,黎画是黎府唯一的小姐,蒋氏带来的所有嫁妆以后也都是她们的,京城的人到时候都会高看她们一眼。
一想到那个被她扔到叶县的黎书,张雪容心里就开始迫不及待起来,也许再过几日,她就死了呢。
“你放心,虽然你父亲的官位不高,但依你母亲如今娘家的地位,怎么着也不会让别人小瞧了你去!”
张雪容的姑姑是宫中嫔妃,父亲张成是今年才晋升的兵部尚书,张家圣眷正浓。
黎画这才露出笑容,“不过母亲也太大方了些,每月还给黎书送东西,实在是太便宜了她!”
“她毕竟是你父亲的女儿,我若是做的太过,一是会伤了我和你父亲的感情,二是京中人会觉得我心肠狠毒,对你以后婚嫁也是不好。”张雪容语气淡淡道。
“母亲为何要派嬷嬷过去给她送炭?此时天气寒冷,最是难熬,让她在外面冻死了岂不是更好!”黎画嘴巴一撇,眼中闪过一丝狠毒的光芒。
“我倒是希望如此,你外祖父昨日说,户部侍郎杨大人告老还乡,户部官职空缺,你父亲这几年也是勤恳,若是能得此位,咱黎府也算京中大户之家了,以后你的婚事更是无人敢说半句。”张雪容一想到这,眉目便舒展开来。
昨日,黎成朗回来的时候对她说,此次竞争侍郎职位除了他,还有礼部侍郎柳成明的亲侄子柳杨,也是在户部任职。
黎成朗特意嘱咐她让她务必管理好府中各种事务,免得招惹是非,传出去什么不好的言语,影响了他的官途。
更何况,她虽然曾是兵部侍郎府出来的姑娘,但嫁给黎成朗却是低嫁,当初没少了京中各位贵妇的风言风语,所以,她自己也要争口气的,断不能毁了黎成朗的前程。
“再说了,我让她亲自打听一下黎书的情况,我们也好有个准备,城西的棺材铺前几日开了业,我回头还得着人安排后事。”这话俨然是认为黎书必死无疑了。
黎画心头暗笑,道:“还是母亲想的周到,只是,那间铺子的,”到底是年轻少女,觉得棺材二字实在是不利,便改了口道:”东西是不是贵了点?”
张雪容眯了眯眼,“是贵了点,不过这点钱,咱家还是出的起的。”
她本来也是不愿选那家的,毕竟人家一口棺材可是要收三十两银子,这花销还不如给黎画买个步摇来的实在。
只是那天,她探黎成朗的口风时,人家觉得愧对黎书,若是再抠抠嗖嗖的,岂不是让黎府落了面子,让大家以为他作为亲生父亲,竟然连自己亲生女儿的丧事都办的太过寒碜,而且他作为朝廷官员,这等事情若是落入同僚口中,岂不是贻笑大方。
这些还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当今皇上是个极为注重官员品德的,若是让皇上知道此事,难免不会申饬与他。
“你放心,一口棺材而已,算不得什么,她毕竟是你父亲的女儿。”
一说起父亲的女儿,黎画便觉得有些委屈,她明明只比黎书小了几个月而已,可府中的嫡女却是黎书,而她却带着庶女的身份出生。
虽然后来蒋氏死了,母亲也由妾室顺利成为父亲的平妻,成了黎府主母,而她也不再是庶女,但她总觉得还是矮了黎书几分。
“母亲,你当初为什么没有先嫁给父亲?”明明张雪容跟黎成朗最先认识,怎么后来蒋氏捷足先登,成了黎成朗的原配?
张雪容想不到女儿会问这样的问题,其实她心里也一直有个梗,这是她的痛,也是她不愿公开的伤疤。
她虽是张府的小姐,但并不是嫡女,而是由妾室所生,只是张成当初只生了她一个孩子,所以,对外也没有分过什么嫡女庶女,张成也没有亏待过她。
只是张成又娶了一个女人,那女人竟然还生了个孩子,还是个男孩。
看母亲不语,黎画以为说错了话,赶紧安慰道:“是女儿错了,不该提起母亲的旧事。”
张雪容回神,摸了摸她乌黑的头发,“你记住,你是黎府的嫡女,是你父亲最骄傲的女儿,以后也会是将军府的主母。”
黎画的笑意如沐春风,声音娇俏无比,说起了另一件事,
“母亲,乐妹妹的及笄礼快要到了,她前几日央我送她几件衣裳,我那件蜜色圆领丝绸裙子,前几日不小心勾了丝,正好等袁掌柜来了,让他修了,送给乐妹妹如何?”
张雪容对这些小事不甚在意,便道:“你自己决定就好。”
黎画微微一笑,葱玉似的手指轻轻捻起一块马蹄糕,放入口中,只觉得竟比平日还要香甜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