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边,
大夫人薛氏坐在为首的位置,身着深绿色大袖绸缎裙子,上面的梅花纹样用金线绣成,发上簪着一枚金梳,手中是一把金丝镶边团扇。
后面坐着的是林姨娘,凭着肤白貌美,嘴巴甜,哄的老侯爷一月里头有一半都是宿在她的房里,平时的用度也是跟着主母的水准走的,就好比此刻身上穿的这件大红色袄裙,是今年三里库新出的,质地轻盈却非常暖和,外面披的是一件金丝织就的大氅,硬是花了三百两银子,忠阳侯府大部分的财产都是薛氏从娘家带来的,这钱说白了,花的就是她的。
薛程君自然是不满的,可老侯爷昏了头,迷在了人家的摄魂汤里,不肯醒来。
“夫人许久不曾出来了吧?”
林烟罗仗着老侯爷的宠爱,看着薛程君一派主母风范的坐在为首的位置,眼里冒出嫉妒的火苗。
可薛程君不愿搭理她,林烟罗又道:“去年,侯爷带我来过几次,这边的景色早就看腻了。”
“既然看腻了,不如在家待着。”
薛程君凉凉的回了一句,要是林烟罗是个安生的,侯爷即便再宠她,她也会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偏是个不安生的,总是时不时的想着要压压她这个主母的气势。
林烟罗扇子半遮着下巴,娇媚的笑了一声,“整日在家里,侯爷爷还不得扒了我的皮,我这身子几日不曾下床,正好出来休息一下。”
在众多下人面前这样大言不惭的议论闺中房事,真是一点也不知羞,果然是青楼出来的,改不了本性。
薛程君手一顿,脸上已有怒意,“林姨娘莫不是忘了府中的规矩?这些话也是大庭广众之下能说的?”
林烟罗“啊”的一声,“瞧我,竟然昏了头,还望夫人不要责怪才是。”
一副委屈的样子,落在众人眼里,像是受了欺负一样。薛程君心中烦闷,觉得跟她再待下去,难免不会起更大的冲突,于是,
“停船。”
船夫闻言立刻将船靠在岸边,薛程君匆匆上了岸,林烟罗眼中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
黎书没想到薛程君竟然这么快就下了船,对喜雪道:“人来了。”
喜雪拿着扇子下了楼,凝珠有些担心,“能成吗?”
黎书盯着薛程君,心也跟着悬了起来,毕竟是第一次做这事,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事一出,便由不得她回头了,
“不成也得成,若是没有拦住,你下去助她一臂之力。”
本来她做了两种方案,若是薛程君上了岸,一切好办,只需要喜雪拿着扇子引起她的注意就行;若是她没有下船,她就以岸边姑娘吸引她,谁知薛程君心情不愉,根本无暇观赏两岸景色,多亏了林姨娘加了把火。
喜雪拿着凝珠日夜赶制的一把梨花扇,从对面的方向往薛程君那儿走去,待离薛程君几步远的距离之时,她装作没有走稳,正好撞到了薛程君身上,可由于人多,一时没把住力道,两人都倒了下去。
齐嬷嬷大惊失色,往喜雪的肩上踢了一脚,“不看路的东西,你可知道撞的是谁!”
喜雪被踢了一脚,火辣辣的疼痛传来,她紧皱着眉头,一时说不话来。
这嬷嬷真是力气真大。
楼上的黎书一看,忍不住抓住了护栏,“走,下去。”
薛程君正心情不顺,又被突然撞到,差点两眼一黑,站不起来,还是齐嬷嬷将她扶了起来,盖在脸上的扇子也被齐嬷嬷扔到了喜雪的脚边。
黎书匆匆赶到,将喜雪扶起来后,对薛程君道:“这是我的丫鬟,无意冲撞了贵人,我替丫鬟给您赔个不是。”
说完,黎书将地上的扇子捡了起来,展开后,轻轻的拍打了一下,有意无意的将上面的图案正对着薛程君的方向。
齐嬷嬷道:“这可是侯爷夫人,你随便一句话就了了?”
没想到温柔贤惠的侯爷夫人身边竟然还有这么厉害的一个嬷嬷,黎书笑了笑,道:“那您要如何?”
齐嬷嬷刚要开口,薛程君盯着黎书手中的扇子,忽然道:“这扇子哪来的?”
黎书这才看向薛程君,道:“满大街的玩意儿,夫人若是喜欢,这把便送给夫人了。”
说完,黎书将扇子完全展开,薛程君这才想起刚刚在画舫上,岸边确有好些夫人小姐拿着扇子,但离的远,没有看清上面画了什么,此时近距离一看,才看出原来是梨花扇,只不过黎书的这把扇子跟其他扇子都不一样的一点在于,这扇子的右下角,写着两个字:小梨。
薛程君的小名叫梨花,小梨是忠阳侯对夫人的爱称,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
正是这两个字让薛程君神情一顿,她盯着上面的名字良久,又定定看向黎书,“这是梨花扇?”
“夫人见过?确实是梨花扇。”黎书道。
薛程君眼神复杂,“你从哪里买的?”
黎书指了指离这几步远的一间铺子,道:“就前面的百宝斋。”
薛程君走了过去,看着门口摆着的一把金丝镶边梨花扇,跟她手里的一模一样,只是她的上面没有梨花,从她的丈夫移情别恋开始,她便烧了所有的梨花扇,自此以后,她所有的扇子再也没有出现过梨花。
她心中念头一闪而过,心却是针扎般的疼痛,那些曾经刻骨铭心的过去,执手一人的海誓山盟,到底抵不过更年轻的笑颜,更柔软的身体,还有更娇媚的声音。
“不过一把扇子,京城多的是精美绝伦的团扇,这么下贱的玩意儿,姐姐怎么瞧得上?”
说话间,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从栏杆处缓缓走出,柳叶眉,丹凤眼,大红色的衣裙在一众穿着或清雅或暗淡的夫人中间显得格外瞩目,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裙子上绣着的灿烂的牡丹花,是用金色丝线一针一针勾勒出来的,美艳无比,腰间盈盈一握,金色的丝带缠绕一圈,更显得行走间的纤细之态,黎书感慨,怪不得人家张扬跋扈,这样的美貌就是放在整个大虞也是数得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