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正午时分,黎书才出了丁香园。
李氏刚从外面回来,看见黎书,有些惊讶。
紫霞看到她倒是十分惊喜,只不过,她的喜悦也只持续了几秒,就被李氏一个眼神吓的收了回去。
黎书仿佛没看见似的,淡淡的看着李氏,一双黑漆漆的眸子仿佛带着无尽的寒意,竟让李氏没缘由的一惊,她有些结结巴巴的问:
“大小姐怎么在这?”
黎书的手指紧紧的握着那张方子,说出的话有些冰冷刺骨,
“三夫人怎么才回来?”
李氏道:“章和寺的庙会就要到了,我去买点东西。”
虽说她用过早饭后就出了府,但现在也才刚刚正午而已,距离天黑还有很长时间。
黎书看着紫霞手里抱着的一堆东西,瘦瘦的人儿,累的气喘吁吁,也不敢出声。
不过一个庙会而已,买这么多做甚?
李氏看她眼神落在紫霞身上,解释道:“都是些小玩意儿,不值一提。”
“三夫人是有了喜事吗?怎么买的都是些小孩子戴的东西?”
李氏有些尴尬,“是给我的小侄女买的。”
小侄女?
黎书倒是不知道李氏家里还有亲戚。
李氏解释了一句,“是我哥哥的女儿。”
“银子可够?若是不够的话,只管来小香园找我的丫鬟要。”
找丫鬟要?
李氏表情一僵,瞬间有了一种被羞辱的感觉,可她不知道,黎书就是想羞辱她。
她虽是妾室,但好歹是长辈,怎好意思问一个丫鬟伸手要钱?
“不用,我”
黎书没等她说完转身就走了。
许是没想到黎书竟然这么无视她,连话都没等她说完就走了,李氏话语一顿,盯着前边的一片虚无,眼神划过一丝狠厉。
竟跟张雪容的表情一样,只是她的眼神更像是蛰伏在暗处的狼,躲在暗处,在不经意间就会给人致命一击。
可惜黎书根本不在乎。
李氏握紧手中的流光扇,微微侧头,看着黎书离开的背影。
就是蒋家的女儿又如何?
黎府的千金又如何?
凭什么她就瞧不起她?
她和她的母亲一样,仗着家财万贯,就觉得可以施舍她吗?
当她是阿猫阿狗一样可怜吗?
可她又想起刚刚黎书看她的眼神,不免又有些后背发凉。
黎书到底怎么了?
她又看向丁香园的方向,黎书怎么去了那?
她看着黎书越走越远,脸上的神色蓦然一变,眼神带着阴鸷,
“掌嘴。”
紫霞一愣,还没动手,就被李氏猛地扇了一巴掌。
“贱婢!”
竟然还敢念着旧主,真是奇耻大辱。
李氏回到院子里,越想越气,又想起黎成源已经两天没回家了,也不知道去哪个地方快活去了。
她猛地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推到地上,觉得胸口一股闷火,无处发泄。
黎成源真是个窝囊废,一个男人到现在还没一个正经事做,她虽然是妾室,好歹是他唯一的女人,竟然连个丫鬟都用不起。
真是丢脸到家了。
她不但在蒋氏面前抬不起头,在她这个不受宠,还被赶出府的女儿面前也抬不起头。
人家一回来,就成了县主。
而她努力了这么久,还是一个妾室。
黎书的身份是她不可高攀的,就连如今的脾气性情也是她不可拿捏的。
她想起之前自己在蒋氏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又是一阵恼怒,抓着紫霞的胳膊就开始掐她。
可怜紫霞新伤旧伤,哭的稀里哗啦,也不敢大声呼救。
黎书到了小香园,看见邹平还在,有些意外。
邹平将茶盏放下,道:“大小姐,刚才的那味药材,还有一样,我没说,因为此事事关重大。”
黎书心思一沉,“大夫请讲。”
邹平道:“极寒草是大丽朝皇室专用,用来落胎去子,此药寒性极大,能杀人于无形,却不会立刻取人性命。”
黎书此刻是真的佩服张雪容了,她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和这样的人来往。
黎书道:“听说邹大夫是京中名医,不如也帮我把把脉?”
邹平点头上前,黎书坐下后,伸出手腕,面容平静的可怕。
凝珠和喜雪看着她表情,都有些忐忑不安。
指尖轻触腕间,脉搏沉稳有序,节奏搏动清晰,然而,细细探察,在这沉稳的表象之下,搏动的力量如同强弩之末,稍一深究,便能察觉其中的虚弱与乏力,就像即将燃尽的烛火,虽仍摇曳闪烁,却已失去了最初的明亮与活力,只余那一丝苟延残喘的微弱气息,随时可能被一阵微风扑灭,尽显内里亏损之态。
邹平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震惊之色,随即又有些疑惑,
“小姐以前是不是”
“中过毒。”
邹平蓦然一惊,怪不得她的脉象如此奇怪。
黎书收起袖子,心中已经有了底。
“邹大夫猜到了什么?”
邹平惊讶于黎书的敏锐,压住心底震惊,道:“贵府老夫人的脉象和小姐的脉象虽然略有不同,但都是表面强劲,实则内里早已亏损。”
黎书看着外面,淡淡道:“大夫可有治病的法子?”
邹平细细斟酌,道:“姑娘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想要恢复如初,很难,而且,”
“大夫只管直言便是。”
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什么?
“姑娘以后恐怕难怀子嗣。”
凝珠闻言立刻红了眼睛,“小姐。”
黎书叹了口气,还是问道:“不知老夫人的身体可能治愈?”
“老夫人中毒时间不长,倘若继续服用解药,也可慢慢痊愈,可小姐似乎中毒已久,起码得有一年多的时间。”
黎书猜测,张雪容应该没有一直给柴氏下药,中间或许断断续续也未可知。
只是她的毒药,早就在一年多前,就开始用了。
“若是没有服解药呢?”
“只要不再继续服用毒药,于性命本是无碍,但身体内的余毒存留时间长了,还是会伤及身体本元。”
存留的时间长或者不长,于黎书闻言,已经没有区别,毕竟从她突然生病开始,就一直在喝张雪容送的药,这身体早就毁了。
凝珠几乎掉下泪来,喜雪闻言立刻怒骂道:
“天杀的张氏,她不得好死。”
凝珠戳了她胳膊一下:“也不怕被人听见。”
喜雪气的跺脚,也不管有外人在,“小姐,咱去报官。”
凝珠又瞪了她一眼,“报官有用吗?”
黎书道:“大夫不是说了,于性命无碍,看把你们俩伤心的。”
黎书故作轻松的语气并没有让两个丫鬟的心情好起来,反而让她们更加伤心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