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之瑶低下头，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紧紧咬着嘴唇什么话也不说。
见妹妹这般，唐之亦眉心蹙起，神情严肃道：“之瑶，跟大哥说实话，你是不是有意中人了？”
唐之亦今年十九，虽没经过男女之事，但在军营里呆久了，男女之间的那点儿事也早就听过许多，此刻说起这男女倾慕的事来也就丝毫没有别的文人贵公子那般羞涩遮掩。
只是这话着实把唐之瑶吓到了，她脸颊瞬间涨红，唰地抬起头来瞪了兄长一眼，“大哥你瞎说什么。”
唐之亦摸摸鼻子，“那你为何不愿意？”
唐之瑶咬咬唇，终于瓮声瓮气道：“我又没见过他，连他长什么样都不晓得......我......我有些害怕。”
原来如此。
唐之亦恍然，凭着他对这个妹妹的了解，直接问道：“你是怕他会对你不好吗？还是怕他是个丑八怪让你食不下噎？”
唐之瑶认真想了想，讪讪道：“都有。”
倒是挺老实。
唐之亦失笑，又严肃起来道：“既如此你为何不跟祖母好好说，何故要这般大吵大闹，还说着要退亲？”
“我——”
唐之瑶垂下头，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脸颊上的红悄悄爬到了耳后根。磨蹭半晌，才终于开了口道：“话本子里的小姐可以自己去认识好看的郎君，然后幸福美满过一生，我也想像那些小姐一样自己选中意的郎君当夫婿。”
唐之亦没想到会听到这般天荒夜谭，差点儿都惊得要喷出一口唾沫，终于没忍住抬手给了自己妹妹一个爆栗。
“啊！”
唐之瑶捂住额头，正要发飙，看见兄长额头上被自己砸出来的大包，只得怏怏偃旗息鼓，换作委屈巴巴地道：“大哥你打我做什么？”
唐之亦没好气地冷哼一声，“打你？我真恨不得把你这颗脑袋拿起来甩一甩，看里面究竟装了多少水。”
说着，他眼睛扫过妹妹书架，看见那上头放着的一排话本子，瞬间就被气笑了：“你脑袋里装的都是那些东西吧？你看你，书架上那么多书，诗词歌赋经史子集哪一本是你翻过的？倒是那一排话本子每一本的书面都快被你翻烂了！那种东西纯粹就是写来哄人开心的，你看看你身边的那些闺中好友，有哪一个是自己挑夫婿的？”
唐之瑶心虚，却又一下子被激起了反抗心理，倔强道：“她们没有不代表这样不好！”
唐之亦呵呵，当即骂了一句天真。
唐之瑶不服气，正想反驳，唐之亦却抢先道：“之瑶，你整日待在家里不知世道险恶，我在军营里就听过一些小姐被所谓的才子骗婚的事情。成亲关乎你往后一辈子，亲事有父母把关才可以帮你规避很多风险。
嘉义伯府的二公子我见过，以前也打过交道，他的确如父亲所说那般性情纯良，比外面许多流连烟花柳巷的贵公子要强上许多。再者有陛下保媒，那小子要是敢对你不好，大哥就能帮你告到陛下那里去。”
其实这些道理唐之瑶也不是不懂，她只是不想接受罢了。
如今兄长特意过来和她说这些，她心里暖融融的，此刻听着也没觉得那些话有多不中听了。
她默默听兄长说完，又低下头去沉默半晌，最终委屈巴巴地撅着嘴道：“若他是个丑八怪怎么办？我不想嫁给丑八怪。”
唐之亦咳咳，这妹妹一向喜欢好看的东西，他这个做大哥又岂能不知。
想着，他拿出一幅画卷，展开。
唐之瑶好奇地用眼睛瞄了瞄，当即从脸红到脖子，“大哥你给我看这男子画像作甚？”
唐之亦看着脸红如熟透虾子的妹妹，打趣道：“怎么样？是丑八怪吗？”
唐之瑶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脱口道：“这是薛文钦？”
“嗯，就是他，我方才临时画的。”
唐之亦的画技还算不错，以他的画工虽不能画得完全一致，但也至少能画出八九分来。
唐之瑶是知道自己兄长能力的，遂凑近认真端详起来。
原来这就是她的未来夫婿，还长得挺有那么回事的，怕是话本子里的那些才子郎君也不过如此。
不知觉间，唐之瑶只觉画像中人变成了一只兔子，忽地蹿进了她的心里，在里面蹦来蹦去。
唐之亦见妹妹神色，知道妹妹已经被自己说服了，便火速伸手将画卷重新抓在手里，卷起收好。
唐之瑶一愣，“大哥这是作甚？”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闺房里放这男子画像不妥，这个大哥先帮你保管了。”
唐之瑶一噎，怏怏闭了嘴。
“怎么？不舍得？”
唐之瑶无语瞪了兄长一眼，起身走到美人榻边，一屁股坐到上头。
唐之亦挑眉，打趣道：“害羞了？看来是愿意嫁了？”
唐之瑶脸上火辣辣的，羞窘得不行，飞快答道：“嫁嫁嫁，行了吧。”
说着，她快速蹬掉鞋子，歪躺到美人榻上，将脸别到一边，抬起纤细的胳膊冲自己兄长挥手，“你快些走吧，别在这儿烦我了。”
唐之亦无奈，“好，我这就走。”
说着，他又正了神色，语重心长地道：“之瑶，你也不小了，我不在的时候你要替我多孝顺爹娘，注意自己的言行，可不能再把祖母给气病了。”
唐之瑶鼻头一酸，放下胳膊乖乖嗯了一声。
唐之亦见她听进去了，便也不再扰她，起身拿着画卷离开了芷兰苑。
听闻儿子从芷兰苑回了临风居，孟氏立即领着孟妈提上食盒找了过来。
母子俩之前才见过，这下看见母亲过来找他，唐之亦不禁吃了一惊，“母亲怎么这会儿来了？”
孟氏放下食盒，从里头端出一碗银耳羹放到桌上，温柔笑道：“你不是爱吃银耳羹吗？我亲自给你炖了一小锅，快来尝尝。”
唐之亦心里一暖，听话地走到桌旁。
孟氏这才看清儿子额头上隆起的一个小包，顿时惊道：“亦儿，你这额头怎么了？”
唐之亦无奈笑笑，“没什么，方才进之瑶房间时不小心磕到了。”
孟氏一听哪还有不明白的，定是女儿不知又发什么脾气把兄长给打成这样了。
她轻叹一气，嘟囔道：“瑶丫头真的是越发气性大了。”
说着，她转头看向孟妈，“孟妈，你回和丰苑把我那瓶消肿散瘀的膏药拿来给世子。”
孟妈连忙应下，转身走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母子二人，孟氏把勺子递给儿子，脸上满是亲切笑容，“来，快趁热吃吧。我知道你不喜欢太甜的，我特意少放了糖。”
“多谢母亲。”唐之亦坐下，接过勺子一勺一勺地吃了起来。
“好吃吗？”
唐之亦点头，笑着道了句好吃。
孟氏眸中溢满笑意，一边看着儿子吃一边问道：“方才去看之瑶了吧？之瑶那丫头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