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空荡荡的药盏置于桌案上,时遐思向后倚靠在枕上,抬眼看着面前沉默不语的驸马。
“驸马在想什么?”
黑眸冷不丁对上,深邃又看不清情绪,时遐思莫名一颤。
“没什么,今日感觉殿下,没那么怕喝药了,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神情认真,嘴角的笑意也早就消失殆尽。
时遐思不由皱起眉,下意识反问,“为何这般说?”
“好事,是后面调理体寒的药,殿下会好好喝了,坏事,是殿下喝了太久的苦药,居然能让怕苦的殿下,也都快眉都不皱、眼都不眨的接受了,臣莫名担忧罢了。”
时遐思倒是没想到,才七十多的好感度,对方就能这般为她思虑。
这三日内,她是真的翻看了识海里的记忆簿。
从二人的初遇,到原女主身死快穿替换的那日。
………………………………
永昌十年。
是二人的第一次相遇。
被册封永宁公主的原女主,来到云家训练场。
原女主无意中看到了第一次叛逆家族发展,选择了武官这条道路,本就严格要求的家训,格外苛刻。
即使寒冬季节,也要在冰湖承受刺骨寒冷训练。
而年少不知的原女主,以为他坠了冰湖无人救援,高贵的身子就这么一跃而下。
被贴身宫女捞出,只得换了解救法子,却也因此染了伤寒,还没等到他彻底醒来,就被一众宫人强制带回了朱雀殿,也是女帝第一次发火。
当即换了除迅速救主的青黛以外的宫人,以及配给嫡长公主的皇家暗卫。
他也收到了皇家传来的,先帝那句“云家儿女需练钢筋铁骨”,不得懈怠。
清醒的他,以为是自家侍卫,自是接了皇家传话,继续苦练。
那年秋猎,北疆刺客出现在了皇家围场。
他、年幼的小宠雪貂都受了伤。
不过,他不如幼宠幸运,遇到了原女主。
十岁的原女主抱着受伤雪貂闯进屋内,想起哪本书上曾说,皇家女子的血可以适当饲喂宠物,便用金步摇划破手掌喂血。
却也不知道,小兽的额间朱砂浸血后会显露出“宁”字纹样。
但是年幼心善,却不失嫡长公主威严的原女主,救兽心切,对太医怒吼:\"若救不活,本宫就让整个太医院陪葬。\"
他躲在梁上,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到传闻中的骄女,却因伤痕治疗完仍努力忍着泪。
原女主知晓梁上的他,却没有惊动,也没出声提到他,只在治疗后带走了雪貂。
小兽却咬伤了女帝,碍于皇家威严,被原女主偷偷放走。
却未曾想,那年云母被冤枉与北疆外敌勾结,在秋猎围场意图刺杀皇家。
三年,未曾再见。
永昌十三年。
是二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相遇。
那年春猎,再遇十岁时,原女主初遇却渐渐长开的他,被容颜姿色惊艳到。
可越发长大的原女主,再无当时的无知心善,骄纵不少。
原女主想起旁听朝政时,女帝苦恼云家疑叛,便和他下了赌注。
打赌谁能蒙眼猎到最多的猎物,若他赢了,可以得知云家的消息,借机骗走了虎符的印痕,却不慎被云芝宇的流箭所伤。
冬日的冰湖刺骨异常,云家的嫌疑已彻底清除。
云家训练场,原女主时隔三年再次出现,撇下了宫人往冰湖走去,看见了在训练的他。
原女主撒了东珠在冰湖,将披风坠入冰湖边被砸开的冰窟,想引不远处的他。
果然,他听到声响,快步往冰湖赶来,原女主躲在了旁边的树丛后。
他看着冰湖边的东珠,知晓是皇家之物。
十三岁的云芝宇跪在冰窟边缘,看着原女主的红狐氅衣渐渐沉入黑暗。
终是没忍住跃入冰窟,却意外被湖底的水草缠住,昏迷过去。
引他入冰窟的,是原女主,潜入冰窟救他的,也是原女主。
原女主也因绳索的伤痕,落下了腕间的冻疮。
醒后,他被泡在了热水池里,手里的东珠被松开后浮在水面。
水面上漂浮的东珠突然被雪貂叼起,抢夺间,小兽咬伤了他的指尖,血珠滴落小兽额间朱砂,竟显露出了“宁”字纹样。
冬猎,骄纵的公主命他凿冰为她捞簪,时遐思的暖玉手炉无意碰过他的腕骨。
许久前就已捡回旧宠的他,随口一问原女主雪貂永昌十年被救后的去处,却听原女主违心吐露:“云家的雪貂裘不如宫里的银狐裘暖和。”
同年冬日最寒冷的一日,以死来证清白的刚烈云母,临终前攥着褪色的杏色发带,和他说:“皇家女子最擅诛心......”
永昌十四年。
年初,钦天监预言——华国嫡长公主若不能在正月十五前与他成婚,必活不过及笄礼。
原女主的身体不知是几次跳入冰湖积攒的寒气,还是真如天命枷锁预言,身体一日差于一日。
也是那时,他恍若不知这个天命,随着大军北伐北疆外敌,脱颖而出,短短不到一月,北疆溃逃。
他因出色的谋略,被破格提拔少年将军,或许也沾了皇家的愧意和其他意图。
大军暂扎北部,他和一众将领回苏城汇报军情,同时参与封赏。
春猎,记恨他听闻天命后就毅然离去,原女主将定亲玉佩掷在他因捕猎而染血的战靴前,笑说云家儿郎只配给皇族当看门犬。
他不置一言,挺着脊背,沉默不言。
云家自从得知他的意向后,在皇家默许下,培养数年的云家军,也在春猎后,随他——云家第一位少年将军,一并前往北疆战场,奋勇杀敌。
那之后,原女主身体越发差劲,女帝命令所有太医,遍寻民间法子,都无法治好她。
再一次的凯旋捷报传来,他再次回了苏城,却刻意无视女帝对天命的暗示,对她私下给的见面请帖都当作不曾出现过。
就再一次赶赴北疆战场。
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