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幽州城外的乱石堆里,三只画满等高线的风筝正挂在枯树枝上打摆子。
赵匡胤拎着牛皮水囊往炭笔上哈气,嘴里骂骂咧咧:\"直娘贼!老子砍契丹蛮子都没这么憋屈!\"
最后一道夕阳余晖里,我调整着风筝尾部的炭笔架。羊肠线在寒风中绷得笔直,把第三只绘着\"巽三\"标记的纸鸢送上云端。
山那头突然腾起狼烟,惊得赵匡胤差点摔了水囊:\"契丹崽子发现咱们了?\"
\"是测风狼烟。\"我扯了扯手里三股绞缠的麻线,\"上风口点三堆,下风口点两堆,看烟迹走向......\"
话音未落,西北坡传来战马嘶鸣,契丹语的呼喝声混着铁甲撞击声刺破暮色。
赵匡胤的刀鞘突然压住我手腕:\"收线!\"我们滚进石缝的刹那,箭雨钉在方才蹲坐的青石板上。
领头的契丹骑兵用生硬汉话高喊:\"周狗放火!\"他马鞭指向我们刚布置的测绘点——我用来固定测绘旗的石灰粉,此刻正被北风吹成漫天白雾。
手机在怀中震动,电量从15%跳到了13%。碎屏裂纹将导航地图割成残片,契丹文字在等高线间乱窜。
我摸出司天监的青铜罗盘,磁针在铁矿区疯转如陀螺。\"将军,往东南坡撤!\"我拽着赵匡胤的束甲带,\"那边磁偏角最小......\"
\"偏你祖宗!\"赵匡胤反手把我甩上马背,\"老子闭着眼都能杀出去!\"战马扬蹄的瞬间,测绘旗的石灰粉袋被踏破,白烟混着火星溅上枯草。
等我们冲上山梁回头望时,整片测绘谷已化作火海,契丹骑兵在烈焰中跳着驱火舞。
\"好个借东风!\"赵匡胤抹了把烟灰脸,\"苏监正这把火烧得比赤壁还旺!\"
我盯着火场里飘飞的炭笔图纸残片,突然发现火舌舔舐的轨迹,恰是等高线图的疏密分布。
当夜宿在山洞,我借着篝火拼接抢救的图纸残片。赵匡胤用佩刀串着冻硬的炊饼在火上烤:\"这炭笔印子比老子的刀疤还弯弯绕。\"
他突然眯起眼,\"等等,这坨墨迹像不像契丹人的鹰旗?\"
我夺过半焦的图纸细看——烧穿的孔洞连成的轮廓,正是白天契丹骑兵的布阵图。
手机闪光灯亮起的刹那,洞外传来积雪压断枯枝的脆响。赵匡胤的刀锋贴着我的耳廓飞过,钉死只探头探脑的雪狐,血珠溅在图纸上,恰好填补了等高线的断裂处。
\"好畜牲!\"赵匡胤拎起狐狸尾巴,\"这毛皮够补老子战袍的破洞了。\"
我盯着血渍浸染的等高线,突然抓起炭笔连点:\"将军请看,契丹人布防都在山阴缓坡,必是取水方便......\"
五更天摸回测绘谷,残火未熄的焦土上满是马蹄印。我蹲在测绘旗残骸旁,发现半截未燃尽的旗杆刻着汉文数字。
\"直娘贼!\"赵匡胤踹飞焦木,\"北汉那帮龟孙子给契丹人当向导!\"
返程途中遇暴雪,我们挤在岩缝里啃冰碴子干粮。赵匡胤忽然掏出发黑的炭笔,在我中衣上画起鬼脸:\"反正图纸烧了,老子给你绘个驱邪符!\"
他画到第三笔时,我怀中的手机突然震动——电量奇迹般回涨到14%,碎屏裂纹拼出个模糊的\"陈\"字。
七日后回到汴京,柴荣抚着残缺的等高线图沉吟:\"苏卿这火烧连营,倒比曹孟德还多烧出三成军机。\"
赵匡胤趁机抖开雪狐皮:\"陛下,臣还赚了件坎肩!\"满朝哄笑中,我瞥见王朴余党袖口的炭灰——那色泽分明是幽州特有的赤铁矿粉。
是夜在司天监补绘地图,手机电量又跌回12%。碎屏上的契丹文字扭成蝌蚪状,却在某个瞬间拼出\"滹沱河\"三字。
我掀开《水经注》对照,发现契丹人标注的浅滩位置,竟与北汉运粮船吃水线吻合。
窗外更鼓响过三声,赵匡胤翻墙扔进包炙鹿肉:\"趁热吃!老子刚从北汉细作灶台顺的!\"
油纸包展开的刹那,鹿油在等高线图上洇出新的河道。我忽然明白,白日的山火、夜里的鹿肉,还有手机屏上跳动的契丹文,都在冥冥中补全了那张烧毁的地形图。
就像十年后的陈桥驿,此刻的星火已在风雪中悄然埋下火种。